云祈坐在亭中,看着占地颇大的莲花湖有些惊讶。
只因济世堂前门铺面看着狭窄局促,就连待客的大厅怕是都装不下二十人往上,不想后院竟会有个偌大的观景湖。
这样想着,云祈视线不由扫向相对而坐的白筠若,济世堂的伙计似与他熟识,那他与这济世堂是何关系?
“有话便说”白筠若放下手中陶瓷茶盏,抬眸看向云祈轻声道。
他属实不太习惯有人一直盯着他瞧。
“这济世堂是?”
“自家医馆,也存放些江湖和朝廷的消息”
话音刚落,就见茂清绕过曲折游廊,手中端着红木托盘走进亭中。
“公子,都在这儿了”
在白筠若的示意下,茂清将红木托盘放在云祈面前,后撤身离开。
“你今早看的那份,是抄录官府调查的,这些,是我们自己查到的”
白筠若住在山上平日接收消息多有不便,于是让飞信使将传递来的消息都整理入库存放在了山下这间医馆,需要时可随时查阅。
点了点其中一卷,道:“这卷里面,有一人与丞相一案或有牵扯。”
云祈忙拿起那份卷轴展开查看。
“贺兆?”看着着重标注出的人名,云祈惊异出声:“我记得他!”
在云祈印象里,那是个瘦弱的书生,脸上总带着病气,走两步就要喘三下,听说甚至在自家府里晕倒过。
“他死了?”疑惑地看向白筠若,想了想后嗫嚅道:“倒也不奇怪,他身体好似一直都不大好。”
“这人是中毒死的”
“中毒?!”
白筠若又拿起一个卷轴展开,摆放在云祈面前:“慢性毒。”
“当初云相谋逆一案的证据,是新安县的县丞呈进京交给御史大夫卓源的,其押送进京的人证——北戎信使供述,仅是奉北戎二王子之命传信而已,对于信件内容毫不知情,而将信件交给北戎信使的那人,也只不过是凤邑的一个普通传信使,并不知其雇主信息。
当初线索从这里断了后,凤邑国君便以在相府找到证据为由,草草结案。
后来我们排查云相生前交往密切的人,查到这个贺兆时,这人已在家身亡,家中人口皆被遣散,至今未找全侍奉其身边的人,案子也拖至今日都不甚明晰。”
贺兆?云祈迅速思考起自己曾与此人有关的记忆。
“他是爷爷晚年收的学生,与父亲关系也很好,时常入府,我记得,父亲曾说过他字写得极好,可惜身子弱,只能做个翰林院修撰”因父亲不常予人赞许,云祈便记得深刻了些。
白筠若若有所思:“时常入府?字好?那他可善临摹?”
云祈摇头,这些她确实不知,但细思极恐,越想越觉得此人有疑。
爷爷书房不常让人进,贺兆作为学生虽不例外,却也因屡次入府探望知晓其位置,当初与北戎信件来往的证据便是从爷爷书房搜出来的。
“这人身中慢性毒死得蹊跷,可惜如今查无可查,只得等曾经侍奉过贺兆的人的消息”白筠若沉声道。
云祈了然,如今有了目标,她会安心许多。
两人间的对话至此而止。
见云祈俯首认真翻阅卷轴,白筠若无声起身离开。
绕过几处回廊,临近前院药堂的路上,茂清正等在路的尽头。
白筠若缓步走近后茂清弯腰恭敬作揖:“公子。”
“交代下去,最快时间拿到云丞相嫡孙女儿画像”白筠若吩咐。
从始至终这位‘云祈’不过拿出枚旧物,知晓了‘白筠若’这个名字而已,人不可能没有戒心,师父和他向云祈证明了他们所具备的价值,现下,为确保云祈确为此人,他要亲眼看到实质证据方能安心。
至于那些案件线索,不管此人是不是云祈,告诉她都无妨,本也没调查出多少不为人知的。
但师父交代要告知此人飞信使之所在,他目前不放心,必须等确认身份后才可做最后的决断。
茂清得令后离开,白筠若也未在此多留,迈着步子独身向前院的药堂而去。
彼时楼仲楼大夫还端坐书案后,见有抹影子遮盖了自己,这才从书中抬眼。
“师兄!你什么时候来的?”楼仲惊讶开口,眼中满是见到此人的惊喜。
看着脸上已布皱纹的‘师弟’,白筠若无奈道:“楼大夫年长我许多,随师父一样,唤我小白便好。”
楼仲是南溪本地人,今年四十有余,两年前坐诊济世堂,因曾听过紫虬教导,仰慕其医术之能,便一直唤紫虬师父,得知白筠若入门比自己早也心甘情愿叫人师兄。
“那可不行!凡事都要讲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啊!”楼仲厉声反驳,将人请坐在对面的木椅上。
白筠若无奈作罢,坐下后问:“最近堂中生意如何,可有何棘手的病患?”
楼仲摇头:“棘手的病患倒是没有,不过,近来有位从邕城来的富商准备在咱这条街盘个胭脂铺子,看上了我们的铺面,想出高价买下。”
白筠若沉吟片刻,道:“可是姓董?”
“对,他们几次上门都被我拒了,可依然不罢休,说我们医馆生意差,不如趁现在他们出高价赶紧转手”楼仲说着,脸上带了愤愤之色。
此处较中原之地自是贫苦了些,多数人都认为小病不用医,大病医不起,医馆生意自是不会好。
“他们若再来,纠缠狠了的话你便叫人去山上唤我,董老板是个明事理的,这番作为估摸着是下面的人在自作主张”白筠若叮嘱。
他知道这邕城的董氏富商,他家的胭脂铺开遍了离原大陆各个国家部族,如今能看上南溪镇这样联接两国地界的城镇也不奇怪,这处的原住民虽大多贫穷,但穿梭在两国行商的小贩却不少。
楼仲应下,有了老板的交代,接下来他便晓得该如何对付那帮人了,当下不由感叹:“师兄今年不过十五便开下此间医馆,还能将事事料理的井井有条,在下自愧不如啊!”
不怪楼仲如此说,白筠若确实相较这般年岁的男子更加沉稳些,遇事不慌且能处理得宜,是个会管事儿的。
对于此等褒赞,白筠若回道:“楼大夫过誉,也得益于医馆诸位的尽心才让这铺子能经营起来。”
白筠若常年在山上,医馆的日常经营一概由楼仲负责,他确是为医馆废了不少心。
楼仲心里听得舒服,又回赞两句后开始汇报济世堂内大小事务及进项。
正午时分,眼见已至饭点楼仲才止住话头:“瞧我这都忘了时间,咱们先去后院用饭吧”说着起身掩住了医馆的大门。
两人到后院时云祈已经落座,茂清正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南湖的莲子到了季节,我今日去街上买了好多,还做了莲子羹,大家尝尝怎么样。”
楼仲给白筠若和云祈各舀了满满一碗,接上话:“你的手艺自是没话说,不去做厨子都亏了!”
茂清腼腆的挠了挠头,在白筠若的示意下也在桌边坐下。
几人一起安静地用过饭后,白筠若提着一小筐莲子和云祈离开了济世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