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行。”
北莲却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墨蓝色星子稀疏的天幕。
“太晚了。我们在前行几公里后外围多瘴气毒虫，夜间尤甚，盲目闯入凶险倍增。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鹿瑶儿脸上，“你需要休息。”
鹿瑶儿刚想反驳自己精神百倍，但看到北莲苍白得没什么血色的脸，以及他微微蹙起的眉峰，又把话咽了回去。
也对，她这个“小萌芽”现在还是娇弱状态，不能拔苗助长……哦不，不能操之过急。
“那……咱们找个地方落脚？”鹿瑶儿环顾四周，黑黢黢的山林，“这荒郊野岭的，总不能露宿吧？万一有狼……”
“跟我来。”北莲没多解释，转身朝着似乎是下山的路走去。
鹿瑶儿赶紧跟上，心里嘀咕：这家伙对这片地界这么熟？该不会是以前被罚来这边挖过矿吧？
两人沉默地在夜色中穿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山路逐渐平缓，前方隐约出现了灯火的光亮。
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座建在山坳里的、孤零零的客栈。
客栈不大，两层木楼，门前挑着两盏惨绿色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投下诡异的光影，映照着黑底金字的招牌——“归途客栈”。
名字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意味。
“归途客栈？”鹿瑶儿小声嘀咕，“这名字……听着像专门给回不去的人准备的？”
北莲没说话，径直上前，推开了那扇虚掩的的木门。
门内透出的光线让鹿瑶儿眯了眯眼。看清里面的景象后，她更惊讶了。
客栈内部与它阴森的外表和名字截然不同！
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桌椅板凳全是上好的紫檀木，打磨得光可鉴人。
地面铺着厚厚的、绣着繁复吉祥图案的西域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墙壁上挂着价值不菲的古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极其名贵的龙涎香气息。
柜台后面，站着一个穿着锦缎长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正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
他手指上戴满了各色宝石戒指，在灯下熠熠生辉，算盘珠子都是温润的玉质。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露出一张圆润富态、笑容可掬的脸。
“哟，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呀？小店新到上好的‘云顶雾尖’，还有刚宰的灵鹿肉，鲜嫩得很！”
店老板热情地招呼着，中气十足，眼神飞快地在鹿瑶儿和北莲身上扫了一圈，尤其在看到北莲苍白的脸色时，笑容似乎更深了几分。
这荒山野岭的鬼地方，开这么一家奢豪得不像话的客栈？给谁住？
而且这老板……富得流油，那身行头，比她三师兄穿的还值钱。
她悄悄扯了扯北莲的袖子，压低声音警惕开口：“师弟，这地方……不对劲啊！太富了，富得邪门。”
北莲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价值连城的陈设，最后落在老板那张过分热情的笑脸上，眼神深邃。他淡淡开口：
“住店。两间上房。”
“好嘞！天字三号、四号房！小二，带贵客上楼！”老板笑容满面，高声吆喝，“夜深了，客官们若要用些夜宵热汤，随时吩咐便是，小店应有尽有！”
一个同样穿着崭新绸布衣服但眼神有些木讷的小二应声而来，引着他们上楼。
楼梯也是名贵的木材打造，踩上去毫无声响。鹿瑶儿跟在北莲身后，忍不住频频回头打量楼下那个还在噼啪打算盘的富态老板。
那算盘声，在这过分安静奢华的客栈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点……刺耳。
“师弟，”鹿瑶儿凑近北莲，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说，“你觉不觉得这老板……有点问题？他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北莲脚步未停，声音低沉：“嗯。他身上有避毒珠的味道，很浓。价值不下万金。”
避毒珠？！万金？！鹿瑶儿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荒山野店的老板，随身戴着价值万金的避毒珠？这已经不是富得邪门，是富得惊悚了。
店小二将他们引到二楼走廊尽头的两间上房门口，便低着头，脚步无声地退了下去，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留下一种令人不安的死寂。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只有楼下隐约传来的单调重复的算盘声，像某种催命的鼓点。
“师弟，进我房间！”鹿瑶儿一把拉住北莲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他拽进了天字三号房，反手“咔哒”一声锁上了门。
房间内部同样奢华得令人咋舌：紫檀木雕花大床，鲛绡纱帐，青玉案几，甚至墙角还燃着一炉昂贵的宁神香。但此刻，鹿瑶儿根本没心思欣赏这些。
“这地方绝对有问题！”她压低声音，语速飞快，眼神锐利如刀，“那老板富得流油，还戴着避毒珠。一个小二穿的都比外门管事好，这荒山野岭，哪来这么多钱？靠宰过路客？可我们一路过来，鬼影子都没一个！除非……”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意，“除非他们做的，是‘无本’买卖！”
北莲站在窗边，撩绣着金线的窗帘一角，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山坳。
他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眼神幽深。
“不止是钱有问题。他身上的避毒珠，还有这客栈里点的宁神香里，都掺了‘引魂草’的味道。”
“引魂草？！”鹿瑶儿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极其阴毒的迷药，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意识模糊，任人摆布，长期吸入甚至会损伤神魂！
“他想迷晕我们？谋财害命？”
“恐怕没那么简单。”北莲放下窗帘，转过身，目光平静却带着穿透力，“寻常劫匪，用不起避毒珠，更用不起这等分量的引魂草。而且，他看我的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
“货物？！”鹿瑶儿头皮一麻，瞬间联想到无数血腥的传说，“难道…他想把我们卖了？卖给谁？魔修？妖怪？还是……”
“下去问问便知。”北莲的声音没什么波澜，却透着一股冷意。
“走！”鹿瑶儿立刻点头，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
敢把主意打到她鹿小瑶和她精心“投资”的小萌芽身上？简直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今天姑奶奶就让她知道，惹到我鹿瑶儿，不是踢到钢板——”她齿间崩出冷音，“是踢到刀山火海了！”
两人眼神交汇，默契地收敛气息，悄无声息地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