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不是试管架倒了,也不是蒸馏瓶炸了。
这一次的爆炸声,响亮得足以撕裂耳膜,伴随着刺鼻到令人窒息的硫磺味,瞬间吞噬了凌薇的全部感官。眼前最后残留的景象,是实验台上那罐纯度极高的硫磺粉,莫名其妙地倾洒出来,与旁边加热过头的甘油混合物接触,迸发出耀眼的火光。
“卧槽…哪个杀千刀的动我实验台?!”这是凌薇,一个刚送走闹腾高中生、正打算享受周末加班“宁静”的苦逼化学老师兼资深搞笑女,脑子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紧接着,是无边的黑暗和仿佛被丢进滚筒洗衣机般的剧烈眩晕。
**痛…**
浑身上下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无力。喉咙干得冒烟,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隐隐作痛。
凌薇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入目的不是熟悉的、贴着元素周期表海报和“实验安全重于山”横幅的实验室白墙。而是…一片斑驳脱落的、糊着劣质黄泥的土墙。光线昏暗,仅靠一扇糊着厚厚油纸、破了好几个洞的小窗透进来几缕惨淡的天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霉味、尘土味和淡淡药味的陈腐气息。
“这…什么鬼地方?”她下意识地想坐起来,却牵动了身上的不适,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抽气。
“公主?公主您醒了?!”一个带着浓重惊喜和哭腔的苍老声音在旁边响起。
凌薇猛地扭头,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了好几块补丁的深蓝色粗布衣裳的老妇人,正跪坐在一个破旧的蒲团上,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泪痕,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却迸发出亮光。
公主?什么公主?Cosplay吗?还是哪个缺德学生整蛊老师的新花样?
无数问号在凌薇脑子里炸开,但紧接着,一股陌生的、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伴随着剧烈的头痛。
李明月…启朝…冷宫…庶出公主…病秧子…被遗忘的存在…
“嘶…”凌薇捂住了头,冷汗瞬间浸湿了单薄的中衣。她接收着这具身体残存的、模糊而绝望的记忆:一个同样叫明月、却活得如同影子般黯淡无光的十五岁少女,生母早逝,在等级森严的后宫,一个没有母族依靠的庶出公主,下场就是被遗忘在这座比冷宫还冷的偏僻小院里,自生自灭。长期的营养不良和抑郁寡欢,让这具身体早已油尽灯枯。
所以…她,凌薇,一个坚信唯物主义、能用化学方程式解释大部分自然现象的现代社畜,因为一场诡异的、带着浓烈硫磺味的爆炸,穿成了这个同名同姓、随时可能嗝屁的冷宫小可怜?
“苍天啊!”凌薇内心哀嚎,“我上辈子是炸了银河系吗?996福报没享受完,直接给我发配到封建社会的冷宫体验生活了?!”
“公主?您…您感觉怎么样?您别吓唬老奴啊!”老妇人,也就是原主记忆中唯一忠心耿耿的老宫女赵嬷嬷,见凌薇脸色变幻不定,捂着头不说话,吓得魂飞魄散,膝行两步凑到简陋的木板床边。
凌薇(现在是李明月了)强行压下翻腾的思绪和吐槽欲,深吸了一口带着霉味的空气,努力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这倒不用装,身体是真的虚):“嬷…嬷嬷…我没事,就是…有点渴…”声音嘶哑干涩。
“哎!哎!水!有水!”赵嬷嬷像是得了圣旨,慌忙转身,从角落里一个缺了口的粗陶罐里,小心地倒出小半碗浑浊的水,端了过来。
看着碗里漂浮的细微杂质,凌薇这位化学老师的职业本能瞬间上线:这水质…细菌、微生物肯定超标,长期饮用,不生病才怪!难怪原主身体这么差。
但她现在没得选。强忍着不适,小口小口地抿了几口。冰凉、带着土腥味的水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干渴,却让胃里更加难受。
“嬷嬷…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外面…怎么样了?”凌薇试探着问,想多套点信息。
赵嬷嬷叹了口气,一边用一块还算干净的粗布帕子给凌薇擦额头的虚汗,一边低声道:“快晌午了。外面…还能怎样?咱们这‘听雨轩’,一年到头也没个人影儿…份例…份例又被克扣了,送来的米都是陈米,炭也湿得点不着…”她语气里满是愁苦和无奈。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刻意拔高的、阴阳怪气的说话声。
“哎哟喂,赵嬷嬷,躲在里面孵蛋呢?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把你们那破院子拾掇拾掇?一股子霉味儿,熏着路过的贵人你担待得起吗?”一个穿着靛蓝色太监服、面皮白净却眼神刻薄的年轻太监,捏着鼻子站在摇摇欲坠的院门口,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
赵嬷嬷脸色一白,慌忙起身,佝偻着腰小跑出去:“刘公公…老奴这就收拾,这就收拾…”
“收拾?就凭你这老胳膊老腿?”刘公公嗤笑一声,三角眼斜睨着屋内,“我说,你们主仆俩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份例领了,活儿不干?这院子里的落叶,还有那堆烂木头,赶紧给我清出去!别在这儿碍眼!”
他口中的“烂木头”,是前些日子风雨刮倒的一棵半枯的老树树干,横在院子角落,确实碍事。但这明显是故意找茬,欺负她们主仆势单力薄。
赵嬷嬷急得直搓手:“刘公公,这…这木头太重,老奴实在搬不动啊…求您行行好…”
“搬不动?”刘公公冷笑,“搬不动就饿着!下个月的份例,我看也不用领了!晦气!”他作势就要带人走。
“等等!”
一个虽然虚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刘公公脚步一顿,惊讶地回头。只见那位病得只剩一口气的明月公主,竟然扶着门框,自己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旧中衣,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身形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唯独那双眼睛,黑沉沉的,亮得惊人,直直地看向他,没有半分往日的怯懦和死气。
刘公公被这眼神看得心里莫名一突,随即又恼羞成怒:“哟,公主殿下这是能下地了?怎么着,您金枝玉叶,要亲自搬木头?”语气里的讥讽毫不掩饰。
凌薇(李明月)没理会他的挑衅,目光扫过院角那堆枯枝败叶和那根碍事的树干,最后落在了角落里一个积满雨水、落满枯叶和灰烬的破旧石臼上。石臼旁边,还散落着一些烧过的、黑乎乎的东西。
那是…草木灰?
化学老师的雷达瞬间启动!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在刘公公看来极其古怪的“笑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搬木头?太没技术含量了。刘公公是吧?麻烦你,去御膳房,给我弄点…嗯…不要的、熬过汤的猪板油,或者羊油也行。再弄一小袋盐巴来。”她顿了顿,补充道,“要干净的。”
刘公公愣住了,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岔了:“您说什么?猪油?盐巴?公主殿下,您是病糊涂了,还是饿疯了想开荤?这冷宫里头,您当是御膳房点菜呢?”
赵嬷嬷也吓坏了,以为公主被气糊涂了:“公主!您…您快回去躺着…”
凌薇却异常坚持,那双亮得慑人的眼睛依旧盯着刘公公:“我没糊涂。你只管去弄。弄来了,这院子,我保证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点‘晦气’都不留给你。弄不来…”她轻轻咳了两声,声音更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我就去问问管事的公公,克扣冷宫份例、欺凌病弱皇嗣,按宫规,该当何罪?就算我是个没人在意的公主,这启朝的宫规…总还在吧?”
最后一句,轻飘飘的,却像一根针,扎在了刘公公的心尖上。他脸上的讥讽僵住了。克扣份例是常事,但真闹到明面上,尤其还扯上“欺凌皇嗣”的大帽子,哪怕对方是个透明人,也够他喝一壶的。宫里的人,最怕的就是“规矩”二字。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个仿佛变了一个人的公主。那张苍白病弱的脸,此刻竟透出一种让他心悸的平静和…不容置疑?
“你…”刘公公咬了咬牙,权衡利弊。一点厨房不要的废油和盐巴,对他来说不算难事,犯不着冒险。
“哼!算你狠!”刘公公色厉内荏地一甩袖子,“等着!杂家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他狠狠瞪了凌薇一眼,带着两个跟班太监,骂骂咧咧地走了。
赵嬷嬷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又惊又怕地看着凌薇:“公主…您…您这是…”
凌薇扶着门框,刚才那番对峙几乎耗尽了她刚攒下的一点力气,后背全是冷汗。她看着刘公公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角落里那堆黑乎乎的草木灰,苍白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属于凌薇的、带着点沙雕和跃跃欲试的笑容。
“嬷嬷,别怕。”她喘了口气,眼睛亮得像发现了新大陆的实验狂,“去,把石臼里那些黑灰,都给我收集起来,越细越好。咱们…要开始做实验了!”
化学老师的冷宫求生第一课:没有肥皂?那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顺便,给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们,一点小小的科学震撼!
那堆不起眼的草木灰,在她眼里,已经变成了纯碱(碳酸钾)的原料。而即将到来的猪油…将是油脂。
接下来,就是见证油脂水解皂化反应的时刻了!
冷宫“肥皂剧”,正式开机!凌薇(李明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感觉这穿越开局虽然地狱级,但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玩?至少,这原材料,比想象中好找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