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发布会现场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时间仿佛被凝固了三秒。
随即，闪光灯如密集的白色子弹，疯狂地向我扫射。
记者们从凝固的状态中惊醒，像一群嗅到血腥的鲨鱼，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将无数个话筒和录音笔，竭力伸向我。
“林小姐！请问顾决现在的情况如何？”
“您所说的‘生命能量转移链接’是否已经得到科学界证实？”
“您接下来会对他提起诉讼吗？苏倩医生已经被警方带走了吗？”
尖锐的问题像冰雹一样砸过来，每一个都充满了急切与探究。
我身旁的张律师立刻起身，挡在我面前，用沉稳而职业的声调应对着这片汹涌的浪潮。
“各位媒体朋友，请保持冷静。林晚小姐今天已经披露了所有核心事实，她的身体尚在恢复期，不宜过度劳累。”
“后续所有法律问题，将由我的律师团队全权处理。感谢各位的关心，今天的发布会到此结束。”
在保安的护卫下，张律师推着我的轮椅，劈开拥挤的人潮。
我没有回头，却能感受到背后那无数道灼热的视线，它们混杂着震惊、同情、怜悯，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对一场惊天丑闻的兴奋。
我亲手点燃了这场火。
现在，它正以我预想中的方式，熊熊燃烧，准备吞噬掉那两个曾将我推入深渊的人。
而我，只是平静地感受着轮椅滚过地面的轻微震动，前所未有的冷静。
“深情王者”的词条，以一种黑红的姿态，和“吸血恶魔”、“体坛最大骗局”并列在热搜榜首，后面跟着一个猩红的“爆”字。
顾决在泳池中痛苦抽搐的画面，与他在镜头前深情款款的表白，被好事者剪辑在一起，形成了极致讽刺的对比。
视频下面，是数以百万计的评论。
“我吐了，我曾经还为他哭过，为他的‘深情’感动得一塌糊涂，原来我感动的对象是个人渣！”
“二十年啊！一个女孩子最好的二十年，被他当成养料吸干了！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怪不得他状态那么好，原来是偷来的！”
“楼上的，不止是偷，是谋杀！没听到录音吗？他和那个蛇蝎队医，准备让她‘自然’死亡！”
“林晚小姐太酷了！这才是真正的大女主，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让他从神坛直接跌进地狱！”
舆论的洪流，比我预想的还要凶猛，还要彻底。
曾经将顾决捧上神坛的，和现在将他踩进泥潭的，是同一批人。
他们不需要复杂的真相，只需要一个可以宣泄情绪的靶子。
我滑动着屏幕，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我看着那些咒骂和唾弃，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我不是在享受复仇的快感，我只是在确认一个结果。
确认我这二十年的痛苦，终于被清算，被盖上了一个终结的印章。
张律师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林小姐，苏倩已经因涉嫌蓄意谋杀未遂被正式批捕，证据确凿，她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各大赞助商的解约函和索赔律师函，已经雪片般地飞向了顾决的经纪公司。他完了。”
我嗯了一声，关掉了平板。
“他应得的。”
一周后，我出院。
那天的阳光很好，暖融融地照在身上，驱散了积压在骨子里二十年的阴寒。
我坚持没有让任何人搀扶，自己换好了衣服。
张律师在医院门口等我，他身后，停着那把我坐了很久的轮椅。
那是顾决为了彰显自己的体贴，特意定制的，价格不菲，也曾作为他深情人设的道具，上过好几次杂志封面。
我走到它面前，停下脚步。
我曾依赖它，也曾憎恨它。
它是我病弱人生的象征，是我无法摆脱的牢笼。
我伸出手，不是去握住扶手，而是用力将它推开。
轮椅在光滑的地面上滑出很远，最后撞在花坛边上，歪倒在地。
像一个时代的终结。
我抬起脚，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脚掌踩在坚实地面上的感觉，如此陌生，又如此令人心安。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有青草和泥土的芬芳，是自由的味道。
手机在这时响起，是张律师的电话。
他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与敬佩。
“林小姐，顾决的所有非法所得，在支付完各大品牌的巨额赔款后，已经全部依法转移到您的名下。”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恭喜您，您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我挂掉电话，抬头看着那片湛蓝如洗的天空。
人生，才刚刚开始。
真好。
我笑了。
这二十年来，第一次，发自内心地，为自己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