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悠悠,月西沉,日已出。
今天注定是一个晴朗的日子。
天气晴朗了,人的心情又会坏到哪里去呢?
此刻,菩萨依偎在落魄少年的身旁,垂首弄着衣角,眼角却不是瞥向他。
如梦似幻,如果真的是梦。她宁愿这个梦一直做下去,永远都不会醒。
少年怜惜地看着她,没有语言,没有安慰,因为他知道有什么比让她依靠着更能安慰她的吗?
冬天的太阳,与其它时候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它照到人的身上总是暖的,一种从内而外的温暖。
此刻,这个院子,不是这个世界,只剩下了她和他。这是他久未体会的感觉了。他是一个要强的人,也是一个把责任看的比天都大的人。可是,这世上除了这些,还有许多责任是他必须承担的,比如说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责任。
就像五皇子,对隐娘的责任。这不仅仅是爱,更是一种责任人。
人总是有感情的,更何况原本他们就是多情的人。
多情剑客,无情剑。
这世间岂不是有太多,我们无法理解的,无法做到的,无法承受的感情和责任。
“你还会走吗?”
菩萨仰头望着他,就像望着她的天,不自觉地轻轻咬着嘴唇。那是一种渴望得到否定回答,渴望得到抚慰的表情。
这又该如何回答?他轻叹一声,笑着抚摸着她的长发,很轻,很慢,似是在思考,又似是在出神。
很难回答吗?当然不。因为他这样一个决断的人,已经决定的目标,自然不会半途而废。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一群人的期盼。
很好回答吗?当然不。因为他这样一个重感情的人,又岂会感觉不到她的情义。让这样一个女人伤心,岂不会很不符合他的本意。
所以他的纠结。
可惜,此刻没有酒,也没有朋友。就连刀疤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他是个很有决断的人。
“我不愿意说谎。”
默然半晌,眼圈竟不自觉的红了起来,她却还在强忍着,“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他的身世,他的使命,他的痛苦。她没法要求他什么。所以,她只能默默地支持他。
就这样沉默着,不知道过去了一个时辰,还是一天,或者是一生。她当然愿意,永远都不醒来。可是,他的使命自然也是她的使命。
所以,她挣扎了起来,从她的梦里挣扎了起来,从他的怀里挣扎了起来。
“我给你留了好酒。”
“我知道”,少年望着天空,出神地说道,“我一直都知道”。
酒当然是好酒。
这样的好酒怎么能没有朋友呢?
“公子”,刀疤依然是惜字如金,“干。”
说着一碗就干了下去,他自己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这样爽快的喝酒了。因为,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见到这个落魄少年了。
“干”,少年举着坛子慢慢地灌下一口酒,又轻轻放下坛子。
端木叹道,“你变了”。
“哦?”
“你不再拼命了”,似乎是很满意少年的反应,“酒喝得慢了,也喝得更稳了。”
“酒喝得稳了,岂不是才能喝得更长久。”一个有牵挂的人,当然不会让自己很快醉倒,因为他不想让她担心,也不想让自己遗憾。
他看向菩萨。
菩萨脸竟然红了。因为她知道他在乎她了,知道为她爱惜自己了。
就连刀疤都惊讶了,这还是那个杀遍天下的女魔头吗?这还是那个登高一呼号令群雄的他吗?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
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这样的酒,岂不是永远也喝不完,永远也喝不醉。这岂不也是一件让你高兴的事情。
“来,让我们喝了这杯寡淡的酒。”
菩萨终于醉了,这是一种让人不得不醉的酒。一份酝酿在心间多年的酒,在心里千回百转,在梦里辗转反侧,又岂会是寻常的酒?这样的酒任谁舍得不醉。
日已西下,月却还没有出来。
这样的夜,显得更加宁静安逸,就像黑色的夜空不掺杂一丝杂质。
这样的夜,岂会没有酒?岂会没有朋友?
桌子还是那张桌子,酒还是那种酒。人却多了一个人,一个秃顶老人。
老人岂不是最会爱惜身体,这样的夜岂不是喝酒的好时机。老人慢慢的喝着酒,似乎很享受这种味道。
“已经好久没有喝道这么好的酒了。”
端木不解,“难道你也缺酒。”
老人看也没看小贼,慢慢喝了一口,又轻轻放下,“你喝酒?”
“现在不喝。”
现在不喝,那以前一定喝过,而且酒量一定不错。难得偷王之王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对任何喝酒输掉裤子的人,这种问题都不会让人愉快的问题。
“哦,那你应该知道如何让一个人喝醉吧。”
“当然知道,让仇人陪他喝,保证一会就醉掉。”
和这样一个人喝酒,岂不是心里很不舒服。这样的酒,岂不会醉的很快。
“还有呢?”
“还有比这更快的?”
“当然”,老人努努嘴,指了指对面的少年,“和一个喝不醉的人一起喝酒,岂不是喝得更索然无味,更容易醉。”
笑,大笑,开心的大笑。
姜果然还是老得辣。和一个喝不醉的人一起喝酒那多乏味,因为每一个喜欢喝酒的人都希望别人比自己先醉,那么才有笑话可看。
端木笑了,刀疤笑了,就连刚刚睡醒的醉菩萨也笑了。
少年也笑了,“干了这杯寡淡的酒。”
“遇上尼姑逢赌必输”,九只手终究没有翻盘,“你说前世我们是不是冤家。”
“哦?”菩萨忍不住好奇。
“要不是冤家,而且还是那种不死不休的冤家”,瞅了瞅仍在喝酒的少年,“为什么一局也不让我赢。”
看着提着裤子的偷王,菩萨笑的花枝招展、毫不顾忌。
刀疤也笑了,“找酒坛子拼酒,你会赢吗。”
“你会喝酒吗?”九只手恨恨地问道。
“当然不会,没醉过的人,怎么算是会喝酒呢。”
“他当然不会喝酒,谁听说过酒坛子会喝酒的”,老人终究是老人,本不应该喝太多的酒,“所以,我要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