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等待。
等待一个解释,一个能浇灭他心中无名怒火、抚平那股强烈不甘的解释。
若棠却置若罔闻。她自顾自地坐下,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神情自若地拿起一只鲜红的虾。
灵巧的手指剥开虾壳,露出晶莹弹嫩的虾肉。她捏着虾肉,正要送入口中——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擒住了她的手腕!
严辞欺身逼近,深邃的目光如同漩涡般紧紧锁着她。他微微低头,不容反抗地就着她的手,将那只属于她的虾仁含入口中。
滚烫柔软的舌尖,似有若无地、极其缓慢地,扫过她捏着虾肉的、葱白如玉的指尖。
“轰——!”
一股强烈的羞愤伴随着被冒犯的怒火轰然冲上头顶!若棠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连耳根都烧了起来,蓄在眼底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汹涌滚落!
“严辞!你混蛋!!!”她猛地抽回手,带着哭腔嘶喊,“不是你说的!不许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吗?!我没说!我一个字都没说!你现在……现在又这样对我……你凭什么老是这样欺负我?!”
那瞬间爆发的、混杂着巨大委屈和真切愤怒的泪水,像滚烫的烙铁烫在严辞心上。
所有的冷硬面具瞬间崩塌。
他慌了。
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扯过桌上的纸巾,笨拙又急切地去擦拭她脸上蜿蜒的泪痕。
“对不起。”
这顿饭,在各自汹涌的暗流与食不甘味的咀嚼中,草草收场。空气里弥漫着虚假的平和与真实的疏离。
“我送你。”严辞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那句“晚上一起回去”像根刺,牢牢扎在他心头。
若棠心头警铃大作!她前几天才费尽心机,悄悄从君兰眼皮底下搬出来,租到了临江家旁边的老小区。若让严辞送回去,这秘密据点岂不立刻曝光?
“不用不用!”她连忙摆手,语速快得显出几分刻意,“我自己回去就行!”
严辞眯起眼睛,目光锐利地在她脸上逡巡。那点慌张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他不再废话,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直接拉着她起身往外走。
“那我给你打车。”他声音低沉,动作却带着一股宣示主权的刻意。
走出包厢,穿过灯光柔和的走廊,快到门口时,恰好撞见临江。他已经换下了服务生的制服,穿着自己那身简单干净的便装,正准备离开。
严辞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攥着若棠手腕的力道甚至微微收紧。经过临江身旁时,他脚步略缓,侧过头,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近乎挑衅的冰冷锋芒,精准地钉在临江脸上。
临江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扫过被严辞紧握着的、若棠纤细的手腕,最终,那双深邃的眼睛,带着询问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落在了若棠脸上。
若棠在和临江视线交汇的刹那,心底莫名涌起一股心虚,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迅速移开了目光,垂下眼帘,任由严辞拉着自己从他面前走过。
严辞亲自将若棠塞进路边停好的出租车,亲眼看着司机发动引擎,看着那辆车汇入车流,向着与他预想中若棠该回的地方背道而驰的方向驶去……直到那抹红色的尾灯彻底消失在街角拐弯处,他才收回目光,走向自己的跑车。
……
出租车驶过两个街区,在下一个红绿灯处稳稳停下。
“师傅,”后座传来若棠平静的声音,“麻烦掉头,回刚才那条街后面的花园小区。”
司机依言照做。
……
饭店后门僻静的街角,暖黄的路灯将人影拉得细长。换下工作服的临江,带着一身清冷的气息走出后门,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刚抬起头,脚步便顿住了。
不远处的路灯下,一道纤细的身影安静地立在那里。暖黄的光线温柔地勾勒出她的轮廓,仿佛已经等了很久。
是若棠。
她竟然……没有走?
临江原本有些黯淡的眼眸,在看清楚她的瞬间,如同被点亮的星辰,倏然亮起了炽热的光芒!所有的沉郁和失落瞬间被驱散。
他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跑着来到她面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你……你不是走了吗?”他明明亲眼看到她上了严辞叫的车离开。
“没有啊,”若棠仰起脸,笑容明媚坦然,带着点狡黠,“我说好和你一起走的嘛。”
心底某个角落响起一声无声的、带着胜利意味的嗤笑——严辞?就算他亲自看着人上车又怎样?最后在她身边的人,不还是他临江吗?
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油然而生。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他接过了若棠肩上小巧的挎包,动作熟稔地挎在了自己肩上。
“你家现在在哪?我送你回去。”他问,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若棠歪着头,看着他被灯光染上柔和光晕的侧脸,俏皮地眨了眨眼:“我家啊……现在已经搬到你家边上啦!”
临江的呼吸在那一刹似乎都停滞了。随即,一个无法抑制的、真切的、带着巨大欢喜的笑容,在他嘴角缓缓漾开,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想要去牵若棠的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又像是怕唐突般,最终只是轻轻碰了碰她的衣袖,示意她往前走。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在寂静的夜晚里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和难以言喻的亲密感:
“那好。”
他顿了顿,将那个词咬得格外清晰,像是在宣告某种归属:
“……我们一起回家。”
若棠到家之后,回想之前在严辞公司楼下瞥见的佝偻身影。
她眸色沉了沉,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所以……他们进去不到一个月,就被人保释出来了?”电话那端确认的信息,让她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
若棠将自己陷进宽大的转椅里,目光落在虚空某处,指尖的敲击并未停止。片刻,一丝极淡的、近乎冰凉的微笑,悄然爬上她的唇角。
果然……背后有鬼。
莫弈,她在意识中唤起那个旁观者,严辞现在的好感度多少?
一半多一点。莫弈的回应简洁明了。
和预想的差不多……刚好,可以给他下一剂“猛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