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远脸上的兴奋淡了下去:“是,周院长是联系过她。可人家孩子自己选了咱们这儿!这说明她对生物科研有真兴趣!”
“兴趣?”李振华放下保温杯,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过来人的审慎,“年轻人,凭一腔热血做选择的不少。但现实是骨感的。我就怕她进来后,发现不是想象中那样,或者……扛不住这份枯燥和压力,半途而废了。
咱们所的名额多金贵,浪费在一个可能不适合、或者意志不坚定的学生身上……”他摇了摇头,把资料推回刘明远面前,“再等等,容我琢磨两天。这事,急不得。”
刘明远还想再争辩,但看到李振华脸上那不容置喙的神情,只得把话咽了回去,拿起资料,脸色不太好看地退出了办公室。
刚带上门,一转身,差点撞上一堵“人墙”。正是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商学院院长周明远,他显然刚从隔壁楼开完会出来,脸上还带着点会议后的疲惫,但那双眼睛依旧精明锐利。
他瞥见刘明远手里捏着的、印有温桃名字和生科所字样的申请表,又看了看对方阴沉的脸色,立刻明白了八九分。
“哟,刘院!”周明远嘴角勾起一个揶揄的弧度,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看好戏的腔调,“怎么着?捧着个金疙瘩去献宝,碰了一鼻子灰?
我就说嘛,那丫头片子,放着金光大道不走,非要往你们那堆瓶瓶罐罐里钻?图什么呀?图熬夜掉头发?图实验室的泡面香?”
他夸张地耸耸肩,“李老头那顽固劲儿又犯了吧?是不是又搬出他那套‘女娃娃不适合搞硬核科研’的老黄历?”
刘明远本就憋着火,被周明远这么一激,脸更黑了,没好气地呛声道:“周院长管得真宽!我们生科所招不招,招谁,那是我们的事!温桃同学有自己的志向,比某些只看眼前‘钱途’的人强!”
“志向?”周明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引得走廊里路过的几个助教侧目,“我看是年轻不懂事!被你们画的大饼忽悠了!
我们商学院怎么就没志向?培养商业领袖,推动经济发展,格局小了吗?
刘明远,我跟你说,那丫头到了你们那儿,就是明珠暗投!暴殄天物!你们生科所那套高强度、低反馈的折磨模式,用不了半年,准把这好苗子的灵气给磨没了!”
他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全然没了电话里那份威严沉稳的院长风范,倒像个护崽失败又气急败坏的家长,“不行!我得找李老头说道说道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才被你们耽误!”
周明远说着就要去敲李振华的门,被刘明远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周明远!你别在这儿添乱!所里的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教授,在生科所古朴的走廊里,像两个斗气的孩子般拉扯起来,引得远处探头探脑的目光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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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等待中变得粘稠而漫长。汗青市温家的小客厅里,日历被温妈一天天地划去。
金宝似乎也察觉到了小主人心绪不宁,不再像往日那样满屋子疯跑撒欢,更多时候是安静地蜷在温桃脚边的软垫上,偶尔抬起琥珀色的大眼睛,担忧地“咪呜”一声,用毛茸茸的脑袋蹭蹭她的脚踝。
班级群里的消息却一天比一天热闹,像不断炸开的烟花。
「赵强:兄弟们!南岭理工计算机系录取书到啦![录取通知书封面.jpg]以后请叫我赵码农!」
「同学A:恭喜班长!鹏程万里!」
「同学B:班长威武!码农大佬求带飞!」
「安文妍:@全体成员,A大商学院(国际金融方向)录取通知已收到。感谢大家,未来可期。[录取通知书内页特写.jpg]」
「同学C:哇!安女神!商学院精英!膜拜!」
「同学D:恭喜文妍!实至名归!」
「同学E:咱们班真是人才济济!温桃呢?@温桃桃姐的通知书应该最早到吧?」
一条条报喜的消息刷屏,夹杂着红包和祝福的表情包。
温桃默默地看着,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屏幕。
赵强去了心仪的南岭理工,安文妍也如愿以偿进入了A大商学院那个竞争激烈的国际金融班。唯有她,那个分数最高、理应最早尘埃落定的人,录取通知却杳无音信。
起初的笃定,在时间的流逝和周遭的喧嚣对比下,渐渐被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啃噬。
生科所李院长的犹豫,周明远夸张却并非全无道理的担忧,甚至父亲偶尔望向她时眼底深藏的、关于京都的忧虑,都像细小的藤蔓,悄悄缠绕上来。
晚饭时,温妈看着女儿有些食不知味的样子,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桃子,这A大……还没消息?要不……打个电话问问招生办?”
温爸也放下筷子,眼神关切。
“再等等吧,妈,流程可能不一样。”温桃勉强笑了笑,筷子尖戳着碗里的米饭粒,“生科所……或许审核更严格些。”
她试图用理智说服自己,但心底那点不安却挥之不去。
深夜,万籁俱寂。
温桃抱着膝盖坐在飘窗上,窗外是城市零星的灯火。
金宝蜷在她身边,发出细小的呼噜声。手机屏幕幽幽地亮着,停留在和傅宁楼的对话框。
上一次对话,还是她告知他选择了生科所,他只回了一个简洁的“好”,后面跟着一句“信你所选”。
犹豫再三,指尖的犹豫终于化为一行字发送出去:
「A大的录取通知,其他同学都陆续收到了。我的……还没有消息。生科所那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后面附了一个小小的、困惑的表情。
她其实也在赌,觉得傅宁楼肯定有些人脉,说不定呢?太取巧了……
信息发送成功,屏幕暗了下去。温桃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望着窗外的夜色出神。金宝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低落,翻了个身,用柔软的肚子贴着她的小腿,温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裤传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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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同一时间,京都某处高层公寓的落地窗前。傅宁楼刚结束一个跨洋视频会议,眉宇间带着一丝倦色,修长的手指捏着眉心。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跳出温桃那条带着困惑的信息。
他点开信息,目光在那行字上停留了几秒,眼底的倦意瞬间被锐利取代。
他拿起另一部加密手机,指尖在通讯录里迅速翻动,找到了一个标注为“李老头”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那头传来一个带着浓浓睡意、显然是被吵醒后极其不爽的沙哑嗓音,背景音里似乎还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喂?谁啊?大半夜的扰人清梦!不知道老人家需要充足的睡眠保证思维清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