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闲川轻轻带上卧室门，实木门扉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走廊昏暗的壁灯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阴影，高昂的眉骨挡住了他眼底的神情。
整个人显得格外冷漠。
他转身时，西装裤腿擦过门框，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伍青林站在玄关处，作战服上的泥浆已经干涸成龟裂的纹路。
他右腿的绷带渗出暗红，却仍保持着军人特有的笔挺站姿。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像两柄出鞘的军刀锵然交击。
“书房。“
应闲川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
他经过伍青林身边时，古龙水混着血腥气的特殊气息扑面而来。
书房门关上的瞬间，伍青林突然抬手——
“啪！“
一盒医用缝合针被拍在红木办公桌上。针尖在灯光下闪着冷光，旁边是尚未拆封的羊肠线。
“送礼了。“
应闲川看都没看那盒针剂，径直走向酒柜。
水晶杯相碰的清脆声响中，他背对着伍青林开口：
“你应该知道，今晚我派人去不是为了救你。“
琥珀色的液体注入酒杯，冰块碰撞声像是某种危险的信号。
伍青林喉结滚动，伤口传来的刺痛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知道。“
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但还是要谢你......“
“为了尧瑶。“
应闲川突然转身，酒杯在他指间折射出冰冷的光，“她醒来若发现她的好好哥哥失踪...“
话尾化作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酒杯被推过桌面，
在医用缝合针旁停下。
伍青林盯着杯中晃动的液体，突然发现酒液颜色竟与尧瑶的发色相似。
这个荒谬的联想让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我要带尧瑶回N市。“
话音落下的瞬间，书房温度仿佛骤降十度。应闲川原本把玩着打火机的手指顿住，金属外壳“咔“地一声脆响。
“哦？“
他掀起眼皮，瞳孔在灯光下收缩成危险的针尖状，“凭什么？“
伍青林突然扯开迷彩服领口，一枚古朴的银质怀表从内袋滑出。
表盖弹开的刹那，应闲川看到里面嵌着的微型照片——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坐在军用吉普车上，笑得见牙不见眼。
照片右下角印着烫金字：N市军事管理区专用相纸。
“她本姓伍。“
伍青林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N市伍家的小女儿，我的...亲妹妹。“
怀表被推到桌中央，玻璃表面反射着顶灯，在应闲川脸上投下一道晃眼的光斑。
他却没有眨眼，只是瞳孔微微扩大，随即恢复成一潭死水。
“所以？“
应闲川突然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从小渔村的孤儿，变成军区大院的公主？“
他慢条斯理地掏出烟盒，银质外壳在掌心翻转，
“这故事比你上次说的宝贝妹妹版本精彩多了。“
烟丝点燃的刹那，伍青林看清了他手腕内侧的纹身——一段奇怪的符文。
“她不可能永远留在京都。
“伍青林声音发紧，
“父亲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下个月就会派人来接......“
“啪！“
打火机被重重扣在桌面。
应闲川吐出的烟圈在两人之间缓缓上升，像一道无形的屏障。
“伍少校。“
他忽然换了称呼，每个字都裹着冰碴，
“你以为我查不到？N市军区确实有位伍姓首长，可惜...“
烟头碾灭在怀表旁边，烫出一圈焦痕，
“他妻子二十年前就战死在喀布尔。“
“尧瑶还没过20岁生日呢。”
说到这，应闲川也有点感慨。
还是个半大的小孩。
伍青林脸色瞬间惨白。
他右腿的伤口又开始渗血，在地毯上洇出暗色痕迹。
“那是...官方记录。“
他声音干涩得像沙漠旅人，“当时情况特殊......“
“特殊到要伪造死亡证明？“应闲川突然倾身向前，肘关节压得桌面吱呀作响，
“特殊到让亲生女儿流落在外？“
他的冷笑像是淬了毒，“你们伍家，可真有意思。“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将两人对峙的身影投在墙上，如同两匹蓄势待发的狼。
伍青林猛地站起，带翻了座椅。
“你以为自己很了解她？“
他一把扯开右臂绷带，露出狰狞的弹痕，
“这枪是为她挨的！在缅甸雨林里，我抱着高烧的她走了三天三夜！你呢？你除了仗着她喜欢你你还有什么？！“
应闲川不慌不忙地整理袖扣，钻石切面在他腕间闪烁：
“比如...“
他忽然从抽屉取出平板，屏幕亮起的瞬间，伍青林看到密密麻麻的监控画面——尧瑶在花园荡秋千、在书房打瞌睡、在厨房偷吃草莓...
每个画面角落都标注着精确到秒的时间戳。
“变态！“
伍青林一拳砸向屏幕，却被应闲川轻松架住手腕。
应闲川凑近他耳边，声音轻得如同毒蛇吐信，“说起来，还多亏了她喜欢我？“
骨骼相抵的脆响在书房炸开。
伍青林一个利落的擒拿手挣脱钳制，军靴狠狠踹向对方膝盖。
应闲川却像早有预料般侧身，反手将人按在落地窗上。
玻璃因撞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雨滴在窗外扭曲成诡异的纹路。
“她不是你的附属品！“
伍青林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喘息粗重如负伤野兽，
“你们应家那些龌龊事......“
“龌龊？“
应闲川掐住他后颈的手骤然收紧，“去年N市军购案，你们伍家收的黑钱够建十个孤儿院吧？“
伍青林身体猛地僵住。
这个反应让应闲川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森白牙齿在闪电照耀下泛着寒光：“怎么？以为把自己的龌龊事我就调查不到？“
“你们在干什么？“
轻软的声音像把利刃劈开凝滞的空气。
两个男人同时转头，看到尧瑶赤脚站在书房门口，手上还扎着滞留针。
她怀里抱着应闲川的外套，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袖口金线。
应闲川率先反应过来，他走过去抱起尧瑶，语气里有些不易察觉的关心。
“怎么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见应闲川要带尧瑶走，伍青林按耐不住，大声喊道：“尧瑶！”
“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跟我回N市。”
应闲川慢慢抿直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