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们即将到达熙熙病房时,安祁心中的不安加剧,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洗手间整理好思绪,不,想好说辞,不,她因为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而慌张道:
“景逸,我肚子有些不舒服,你先进去,我很快回来。”
“不舒服?刚好在医院,我这就带你去看医生。”
“不用麻烦了,可能那个快来了而已。”
那个?
景逸反应过来后,只好看着安祁捂着疼痛的肚子从他眼前一步步走远。
真的没事吗?
等会还是带她找陈院长看看得好。
陈院长这边,律刚在他办公室坐下没多久,就听到护士急忙来报:
“病人醒了。”
“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律一个箭步上前,一个屈膝,几乎下跪的姿势,像对生病的小孩子说话似的关切问道。
“是你?他呢?”
素素有些意外地问。
“琛他有急事要办,所以……”
律有意话说一半,因为他不想撒谎,但又怕说实话会伤害面前的女人。
不知为何,这女人的眼睛,律只要一对视,就觉得里边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可偏偏她自己又表现得像是一张白纸,容易被人欺骗的样子。
这种集中在女人身上的矛盾,让律不自觉想要靠近她,好像会有什么了不起的发现等在那里。
没想到,自己出了肖霆的门,麻烦事也没见少。
素素正想着怎么拒绝律,既然琛不再计较先前的事,她觉得自己必须尽快离开了。
眼前这个男生,她不想有过多交集。
于是,无论律问她什么,说些什么,她都打定主意必须尽快离开,而且干脆离开。
“没事,之前的事都过去了,我该离开了。”
说着素素就麻利起身,干脆地拔掉输液器,动作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律都来不及反应,她就做好离开的准备了。
“别走。”
律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道。
“不走留下干嘛?难不成你也要上演你同伴那一出?”
素素心里清楚律不可能这么做,她偏偏直接说出来。
“不,我不会。我只是不放心你一个人。”
“谢谢,我是成年人,可以为自己负责。”
素素说完扭头不再看律一眼,径直向门口而去。
她的步伐迈得很大,好像稍有耽误就会被强留似的,她在用尽所有力气尽快逃离,继续逃离。
人际交往,没失忆之前,她本就不擅长。
如今失忆了,她的潜意识还是驱使她向简单而行。
律一时没想好以怎样的借口挽留,就在他迟疑的片刻间,素素已然离开了大段距离。
怎么走不出去了?
素素站在医院三楼的长廊尽头,她没找到电梯口,只是一道无法再进一步的大门。
路痴?
我这是犯路痴了么?
素素来来回回走了好久,感觉自己就是在打转转,她不知道怎么才能走出去。
她试图跟着人流最多的地方行动,可是,她似乎被带得越来越偏了。
她边走边看指示,没想到一会功夫,她走了老远,居然都走到了儿童病区。
她打算找个人问问路,尽管她一直避免和人交谈,生怕惹来什么麻烦,但眼下再这么漫无边际走下去,她怕自己到天黑也出不去医院。
这个医院也太大了。
就算要她返回,她也已经记不得路了。
就在她等待合适时机找人问路时,她发现一个戴着口罩,墨镜,把自己包裹得严实的女人竟然直奔她而来。
难道她也迷路了?
素素已经做好了回答“不知道”的准备。
可是她大错特错。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安祁。
安祁洗手间出来正苦恼着回去病房的事,结果,她意外发现一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女人在原地转圈圈,像热锅上的蚂蚁。
路痴,她居然也是路痴。
这怎么可能?
难道是她!
她没死?
安祁想到这里,吓得后退好几步,一直退回洗手间。
她重新照照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再想想外边那张脸,如果不是她自己,换作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会把那个女人认作她。
只有她,想到了真正的安祁,只有她,了解真正的安祁。
正是因为了解,她才吓得倒吸一口冷气,魂魄差点游离出身体。
不,不可能,她死了,这个女人一定不是她。
医院大了,一时找不到出去的路很正常。
安祁在努力想各种理由安抚自己。
可是,她的心跳在加快,比怕被景逸发现还要紧张。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好?
安祁第一想到的是,那女人的脸没法遮盖,自己的脸倒是可以先遮掩起来,以免引来更多不必要的关注。
一个安祁景逸不容易怀疑,可要是两个安祁同时出现在他面前,安祁知道假的自己是一定会被揪出来的。
当务之急,她必须除掉这个女人,至少不让她成为自己的麻烦。
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可是医院人来人往,大庭广众之下,她要怎么动手才不被人发现呢?
安祁在洗手间的每一秒,头脑都在激烈风暴,她不时瞅瞅门外长廊尽头,女人还在那里等着什么,她必须尽快决断了。
要是景逸找过来碰见了就死定了。
不管你是不是她,我都不能留你。
有我没你,有你没我!
安祁想好了,素素也想好了,两人几乎同时朝彼此走来。
素素是放松的,兴奋的,她觉得对面的女人多少一定能告诉点自己什么。
哪怕是她走过的错路,自己不用再走也是好的。
安祁是紧张的,警戒的。她觉得自己没看错,她就是安祁,是真的安祁回来了。
她把自己包裹得严实,只露出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对面女人的所有,不放过她任何变化。
“你好,我想请问下要怎么从这里走出去?我迷路了。”
在距离不到两米时,素素先开口问道。
问路?
她是真的迷路了?还是在假装迷路了?
“你好,打扰了,请问方便给我指条路吗?”
指路?
好啊,黄泉路我可以送你下去一次,就可以送你第二次。
安祁正要给女人指一条少有人走的路。
虽然她没完全想好如何下手,但第一步骗女人到偏僻之处总是没错的。
医院哪里会是少有人去的地方呢?
安祁想到了,就在女人打算开口问第三遍时。
停尸间。
她给女人指明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