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第五个儿子就有了名字叫草根。这名字起的是真的好,不但保住了命,而且顺顺当当的长成了棒小伙子。
后来,菅同喜常常讲起那天撞名字的经历。他说“我看到一股五彩云从对面飘过来,那老神仙白胡子在胸口飘着,扛着一个仙人杖,仙人杖上还挂着一个宝葫芦。……。”
其实那天他遇到的老头是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破棉袄,鼻涕几乎流到了胸口。破棉袄上的饭渣滓、鼻涕渣滓几乎可以剥掉一个完整的壳子。
现在,菅喜堂又把这一套路拿了出来,看到妻子竟然高兴的露出难得笑容,他的心里面别提多开心了。
“孩他娘,我想给你商量个事,好吗?”
看到妻子的心情有些好转,菅同喜试探着说道。
“你说吧”
“你看现在这饥荒闹腾的,咱镇上好多人家都死的绝户了,幸亏有菩萨保佑着,咱现在还有口气,可照这样下去,咱早晚也躲不过去,现在镇子里好多人家都往西边逃,听说那边好些,逃过去能保住一条命,我想……要不咱也逃荒去?”
“不!要逃你去逃,我那也不去,饿死也死在家里,再说了咱儿子回来了,家里没了人怎么办。我在家里等咱儿子回来。”
宋好坚定地说着。
“我估摸着咱儿子快回来了,因为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咱家的石磨在响,我赶忙出去看,你猜是谁啊他爹,是咱的草根啊,他…长高了…也……吃胖了,他……对我说‘娘!我…回来了…’”
说到这里,宋好再也抑制不住不住自己的感情,她哇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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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家戏班的院子既不与船工、也不与石匠相邻,它孤零零的坐落在颖桥镇的最北边。院子砌有泥胚院墙,这与村里人家用干柴扎起的篱笆墙相比算是独一无二了。院子里建有两间正房,房子虽然不大,但却是红石房基、灰瓦房顶。东西两边还各建有有两间泥胚厢房。因此,在颖桥镇西这算是最好的一处宅院了。
院子大门上方还专门用灰瓦起了个门头,门头下方挂着一个四方大匾,匾上面书写着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梨园桂冠”。虽然木这块木匾颜色早已经褪色陈旧,但是,却昭示着曹家黄梅戏班昔日的辉煌。
提起当年的曹家班可谓是名角云集,尤其是班子里四大名角可谓是赫赫有名、响彻中原!
这四大明角分别是:第一名角——青衣花旦林珑香,人送艺名“赛天仙”!这赛天仙人如其名,无论是长相还是扮相都如同天仙下凡一般。据说每当她快要登台上场的时候,台下的戏迷尤其是男戏迷都屏住了呼吸,心跳声砰砰直响,甚至压住了台上的鼓点。
第二个大角色便是令无数怀春少女茶饭不思的白面小生赵云生。人送艺名“梦情郎”!许多姑娘小姐、富婆姨太太看了他的戏便迷上了他,甚至痴迷到离家出走,跟着戏班子走一村又一庄,流着泪看他唱戏,戏结束了就呆呆地跟在他后面,赶都赶不走。
第三个角色便是曹家班班主夫人——人称赛毒娘的女声老旦许仙梅。
这赛毒娘13岁入曹家班学戏,曹家班是紫云县一流的戏班,同时学戏的女孩中,别人都是水灵灵的漂亮,唯独她看起来一幅刁蛮泼辣的形象,尤其是一双贼眉三角眼,投射出一股奸诈的目光。老班头一看,正好饰演反派角色不用化妆。
几年后许仙梅学成出师,专门在舞台上饰演反派的角色,《天仙配》里饰演王母娘娘,《西厢记》里饰演崔老夫人,《狸猫换太子》中的西宫娘娘,她扮演的净是些棒打鸳鸯坏好事、拆散恩爱欺善良的角色。而许仙梅天生就是饰演这些角色的料,他似乎与这些坏女人有心灵上的相通,在舞台上把她们的刁、奸、蛮、狠演出的活灵活现,所以她获得了很大的成功,人们给他送了一个非常贴切的艺名叫赛毒娘。久而久之人们只叫她的艺名,而她的真名字倒是很少有人记得了。
此时,五十七岁的赛毒娘正从正屋里出来,她刚睡懒觉起来,脸也没洗,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拢了拢睡的松散的头发,太阳光刺的她睁不开眼,她双手揉着眼睛。
自从三人艰辛万苦逃难回家,毒娘每天都睡到日头晒到屁股上,
还是家乡好,听不到爆炸声,听不到惊慌的尖叫,四处静悄悄的,正好睡懒觉。
如果不是每次都从梦中笑醒,毒娘甚至能睡到晌午午也懒得起床
毒娘心里高兴啊,因为她捡了一个摇钱树,这棵摇钱树就是莲儿姑娘。
当初毒娘救莲儿心里面是有算计的。
正如毒娘所说的那样,她虽然继承了姐姐的遗产,但她心里清楚,这些纸张其实就是废纸,票行老板炸死的炸死,逃亡的逃亡。将来她找谁去对换现钱呢?
如果没有挣钱的本事,只靠那些不能当饭吃的金银首饰,他和儿子还是逃脱不掉死亡的阴影。
那个时候她的曹家国乐班已经衰落到了极致,出门卖艺可以说是丢人现眼。
紫云县有钱人家办丧事喜欢讲排场,谁家请的唢呐班子多谁就有面子。而且这酬劳也不一样,主家的酬金有多有少一字排开放在在盘子里。然后几家唢呐班子摆开桌子对着比赛,到了最后,谁家的班子前观众最多就算获胜,人家班主就会昂头挺胸的去拿酬劳最多的一份。而每到这个时候就是毒娘最丢人现眼的时候,她总是低着头像是做贼似的去拿最少的一份。她感觉在背后大家都在耻笑她,于是,她的脸红的就像猴子屁股一样。
可是她的曹家班输的连她自己都觉得毫无争议。每逢唢呐班子在一起比赛,比的不只是吹唢呐的功夫,唢呐功夫基本上是不分上下,甚至曹家班还要略胜一筹,因为毒娘请来的唢呐手刘丙寅长的是矮胖身材,大肚子粗脖子,人称“刘葫芦”。他腮帮子一鼓吹出的唢呐响声嘹亮,震耳欲聋。
但是最关键的是要比唱功,需要一个能唱的角色,这曹家班的两个戏角——瓜蛋和丫蛋,被人称为“二蛋”。人们往往一看到这两个人便会说到:“瞧吧,又是曹家班的那两个二蛋来了。”
“走吧、走吧,别在这看了,大热天的能把人唱出鸡皮疙瘩来。”
于是,她的班子前每次都是不见人影,自吹自擂连自己都没了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