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要死了吗？”
太阳残酷的悬在天上，将它的光热毫不保留的洒落人间，官道上草木萎靡的垂着枝叶，一道道人影缓慢从旁边走过。
姜楚觉得口干舌燥，眼前甚至出现了幻影，他艰难的跟着人流往前行走，身子有些摇晃。
大周王朝边境，暴起战乱，百姓流离失所，万千灾民朝着南方逃难，一路上枯骨遍地，哀声载道。
而姜楚也是其中逃难的一员。
脱水严重的他已经看不清前面的路了，脑海中更是生出了自己要死了吗这样残酷的念头。就在他摇晃之际，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的马蹄声。
艰难停稳身子，他转过头，只见一队高头大马在官道上奔驰，马蹄掠起长长的烟尘，瞬间淹没了赶路的难民。
姜楚暗道不好，随即摇摇晃晃让开了道路，马队奔驰到前方，截停了难民队伍。
“周王昏晕无道，百姓民不聊生，我北邙山寨为民揭竿而起，特来招纳能人异士，入我山寨者，可得干粮和水！”
马队上的一个土匪声音洪亮的喊道，紧接着，一队车马拉着白花花的馒头和一大桶凉水，缓缓进入众人视线。
难民们顿时如饥似渴般拥了上去，却不想马上的山匪一皮鞭抽在了地上，惊的难民们止住脚步。
他面容冷漠的看着众人道：“老弱妇孺，不得入山门。”
“但是只要家中有青壮年，可以将自己的馒头送予家人充饥。”
冰冷的话语回荡在天空，难民们缩了缩脖子，这时候反而没人上前了，加入山匪？难民都是为了躲避战乱而南下，如果要去打仗，又何必大老远跑一趟？
死一般的沉寂，山匪似乎也习惯了没人加入的尴尬境地，他一甩皮鞭，就要继续前往下一个地方招兵，忽然他眼神一缩。
只见一个青年缓缓摇晃着走出队伍，他虚弱的看着山匪，道：“我愿意。”
短短的几个字，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山匪高高在上，俯视着姜楚，审视了一番，才道：“可以。”
姜楚也顾不上其他的情绪，快步走上前，一个山匪递给了他一个馒头又给他盛了一碗水。
姜楚捧起水，仰头便大口饮水，如甘霖般的水吞进身体，他疲惫的身子宛如枯木发芽，一点一点有了气力。
再大口撕咬馒头，饥饿感也渐渐被填满。
视线渐渐清晰，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感觉也消散了许多，这时候，那马上的山匪道：“跟我走吧。”
姜楚看着山匪，眼神复杂，但还是点了点头，一位旁边的山匪将他拉上马，坐稳后，猛一拍马屁股，马队继续往前奔驰。
姜楚转头，看着身后眼巴巴望着马队远去的难民，心中叹了一声，如果马上就要饿死，抓住眼前的机会活下来，才是最可取的，即使姜楚明白，这一顿吃食，会要了他的命。
马队没有多久，便开始兵分两路，最前面的马队继续往前招揽人手，而姜楚则被送去了山寨。
一路无言，忽然，他身前骑马的土匪开口说道：“小子，后悔吗？”
姜楚愣住，思索一下，他坦然道：“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吃这顿饭，所以不算后悔。”
马背上的土匪听言停滞了一下，然后他哈哈道：“好小子，不过你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吗？”
“造反？”
姜楚忽然说出这句话，说出口后，又有点后悔，自己太过直接了，说不定会惹怒眼前这人。
然而这土匪听见后却是哈哈一笑，然后他以一种教育的口吻道：“造反？造谁的反？只不过是一种口号罢了。”
“这乱世，只要自己能吃饱，谁管皇宫里坐龙椅的人是谁？”
“我告诉你，我和你一样，加入山寨是迫不得已，也是为了混口饭吃，所以你切记，不论上面要我们做什么，都不要做出头鸟，把肚子安全的喂饱就行，你懂我意思？”
这土匪出奇的好说话，而且还对姜楚提点了一下，姜楚思索一下便明白他的道理，便道：“我记下了。”
“不知大哥怎么称呼？”
“你叫我王大哥就行了，我见你对难民的眼神有恻隐之心，是个良善之辈，所以才多说了几句，你记下就行。”
王大哥纵马前行，姜楚看着他的后背，忽然觉得这人有点意思。
一人一马进入山寨，姜楚便被震撼了。
这特么...哪里像土匪？
只见山寨的城墙高耸入云，看起来坚硬厚实，上面站着身披甲胄的土匪，气势森严，山寨里面是一个个搭起来的军帐，密密麻麻延伸到山脚，中央广袤的空地上，一个个排列整齐的方阵在练军。
喊杀声直冲天际，肃杀的气氛十分浓郁。
姜楚愣神中，王大哥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惊讶，咱们山寨原身是边境铁甲军，只不过元帅落草为寇了，这点家底不足为奇。”
姜楚从震撼中收回目光，哑然点了点头。
“带你去报名。”
王大哥指了指前方的草棚，便带着姜楚过去了。
“姓名？”
“姜楚。”
“有没有特长？”
“没有。”
“那就去粮部吧。”
一位山匪坐在草棚下面，写了几个字后，头也没抬的道，
“粮部？”
“粮部就是给山寨补充给养的部门，你居然分配到了粮部？啧啧啧...”
两人一边朝着粮部走去，一边交谈着，王大哥则一脸的意味深长，姜楚不解，问道：“这粮部可有什么说法？”
王大哥笑呵呵道：“你运气好，也不好。”
“何意？”
王大哥道：“这粮部，说白了管的就是大营的吃喝，所以每天都有任务，需要下山去寻粮。”
王大哥脸上露出同情：“寻粮就是打劫，而且元帅早就规定了，不能劫掠草民违者杀无赦，所以寻粮是一件特别痛苦的事情。”
姜楚恍然，他又问道：“那为何又说我运气好？”
王大哥笑道：“运气好是因为，如果你能在粮部混出个名头来，粮部里的油水可是多的很，你懂吧？”
姜楚点了点头，交谈间，两人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一座营房前。
王大哥道：“有空来兵部找我，我带你喝酒。”
姜楚点了点头，却又听王大哥压低声音道：“初来乍到，最好沉稳低调一点，慢慢来，你会喜欢这里的生活的。”
说罢，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随即摆摆手洒脱的离去了。
姜楚看着他的背影，心陡然沉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