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
贺雨生端着参茶,轻轻推开贺凌天卧室的门。房间里光线有些昏暗,只有床头一盏暖黄色的小灯亮着。他小心翼翼地走近,轻声唤道:“爸……”
“端过来。”贺凌天抬手示意,声音低沉而有力。这段时间肩上的伤势正在逐渐恢复,绷带已经拆掉,伤口结痂的地方微微泛红。
贺雨生将参茶递给父亲,静静地看着他慢慢喝完。直到最后一口咽下,贺凌天才用手帕轻轻擦拭嘴角的茶渍。“雨生啊,刚才毒蝎来电话了。上次的‘x’销量不错,他们打算继续合作。这样吧,你和娇娇一起去趟国外,盯紧点。”
贺雨生点点头,“好的。什么时候出发?”
“还有十几天的时间,不着急。你先去庄园那边盯着陈俊生,让他加紧制作‘x’。这次毒蝎这么信任我们,一定要多备些货。”
“明白了,爸。您早点休息。”贺雨生恭敬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回到自己的房间,贺雨生靠在门上,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笑意。
明天要去庄园,又可以见到林暮了。想到那双深棕色的眼睛,总是不经意间就浮现在脑海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他叹了口气,轻轻揉了揉太阳穴,仿佛想把这份思绪揉进心底。
当林暮拖着疲惫的身躯踏入庄园时,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她无声地上楼,每一步都似有千钧之重。为了避免引起沈逸泽的注意,她像一片轻盈的羽毛般悄然回到房间。
温热的水流潺潺而下,冲洗着她满是倦意的身体。此时此刻,林暮多么希望这水能洗净她一天的疲惫与烦恼。
她不想让沈逸泽看到自己这般憔悴的模样,更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忧。
这种每日被贺娇娇罚跑圈的日子,让林暮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段艰苦的训练时光。那是这一切噩梦的开始。
林暮独自坐在浴缸之中,升腾的热气模糊了四周的轮廓,她点燃了一支烟,任由那袅袅青烟在空气中散开,与氤氲的水汽交织在一起。
她缓缓抽着,烟草的辛辣气息在口腔中弥漫开来,一边漫无目的地泡着澡,仿佛想要借这一片温热驱散内心深处逐渐蔓延开来的阴霾。
林暮已有好几天没与沈逸泽好好说话了。这几日,她每次回来,只轻声对沈逸泽道:“今天太累了,我先回房休息了。”
林暮将这件事深埋心底,不曾吐露分毫。贺娇娇罚她跑圈的情景历历在目。
她深知,如果让沈逸泽知道,他一定会为她挺身而出,去找贺娇娇。但是,现在还不行,这一切她总有一天要让他们贺家还回来。
门轴轻轻转动的声音传来,沈逸泽站在窗前,手中夹着的香烟微微晃动。
他听见林暮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隔壁房间,脚步声比往常更加沉重。
最近贺娇娇似乎在给她什么惩罚,具体是什么沈逸泽不清楚,但他能感受到林暮每天回来时那副筋疲力尽的模样。
每次林暮都是对他说:今天太累了。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烟雾缓缓升腾的声音,两人已经好几天没怎么说话了。
沈逸泽深吸一口烟,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师父萧毅发来的照片上。
照片里的小女孩,笑容天真无邪,那是小时候的林暮。他轻轻叹了口气,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屏幕。
如今林暮的记忆应该已经完全恢复了,这张照片也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原本他还想着,或许能通过这些旧照片唤起她的回忆,但现在看来,一切都太迟了。
沈逸泽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照片删除。烟头在烟灰缸里发出轻微的“呲”声,熄灭的最后一刻仿佛带走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放下烟蒂,沈逸泽整理了一下衣领,转身朝隔壁走去。今晚,或许该找个机会和她好好谈谈。
林暮从浴缸中起身,轻柔地将浴巾裹在身上,迈着慵懒的步伐走出洗手间。
她那及腰的长发只是草草地用吹风机顺了顺,仍有几缕湿漉漉的发丝贴在白皙的脖颈上,晶莹的水珠顺着锁骨滑落。
就在这时,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响起,她的心微微一颤,不用想也知道,门外站着的是沈逸泽。
林暮匆匆忙忙地抓起那件黑色衬衣胡乱往身上一套,下身随意扯过一条黑色宽松裤,向着门口赶去。
门打开,沈逸泽就那样静静地伫立在门口,清冷的月光如同轻柔的纱幔,洒落在他的身上,为他周身披上了一层银白的光辉。
夜色已深,林暮轻声打破了静谧:“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吗?”她目光温柔地落在沈逸泽身上,话语中带着几分关切。
“进去聊聊?”沈逸泽凝视着几日不见的林暮,她似乎清瘦了许多。他眼中闪过一丝心疼,目光温柔而沉重地停驻在林暮身上。
林暮轻轻侧过身子,为沈逸泽让出进门的空间。映入眼帘的是略显昏暗的房间,唯有洗手间透出一抹柔和的光亮,在静谧中显得格外醒目。
沈逸泽迈入房间,缓步走向沙发,在柔软的坐垫上落座。他轻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过来坐。”
林暮伫立在门口,纤细的身影显得有些犹豫。她微微低垂着头,喉咙里逸出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叹息,像是在给自己鼓气。
最终,她缓缓移动脚步,走到沙发边,在沈逸泽身边坐下,两人之间保持着一丝微妙的距离。室内静谧得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都记起来了吗?”沈逸泽轻声打破沉默,目光深邃而专注。
林暮微微一愣,片刻之后,她轻轻颔首,眼眸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沈逸泽从裤包里摸出一包烟,熟练地取出一根点燃,顺手递向林暮。
林暮接过,指尖轻触间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沈逸泽自己也点上一支,微偏过头,避开吐出的烟雾,动作流畅而自然。
“沈逸泽……我想,我们还是分开吧。”林暮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像是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泡澡时的那些思绪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记忆恢复的瞬间,她仿佛看到了父亲身着缉毒警制服的坚毅身影。
而如今,她却在为毒贩奔走效命。这份愧疚与痛苦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困住。
沈逸泽竟也在为贺凌天效力,这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林暮的心湖,令她窒息得几乎无法呼吸。
层层重压之下,她只觉胸腔里闷堵得难受,连空气中那一点点残存的氧气,都仿佛被无情地剥夺殆尽。
“分开,你就能好过一些吗?”沈逸泽微微歪头,目光落在林暮身上,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沈逸泽是一名卧底,一名缉毒战线上的隐秘战士。这重身份如同一副沉重的枷锁,将他的真实牢牢禁锢。
他无法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真实使命,哪怕是对这个他深爱的女孩也不例外。
这份沉默里藏着太多无奈与苦楚,每一分隐瞒都像是在心上划过的一道细小伤口,虽不致命,却隐隐作痛。“我的人生不该是这样……如今,我竟成了贺凌天手中冷血的杀人机器。”
“至于你,我甚至不清楚你究竟是怎样的人。我不明白你来M国的目的,是为了跟贺凌天学做生意?还是另有隐情?一切都如此模糊不清。”
“我想,分开对我们而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林暮一时间心绪翻涌,话语如决堤之水般倾泻而出。
沈逸泽仿佛知道林暮心中所想,他的声音柔和却带着几分坚定:
“我不想对你隐瞒任何事情,所以,请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等合适的时机,我一定会亲口告诉你一切。”
“相信我,小月亮,我不是坏人,我和贺凌天他们不是一路人。而你……你如今的痛苦模样,都是贺凌天造成的。”
“别把所有罪孽都揽在自己身上,你杀的那些人也都是和贺凌天一样的人。那个孩子……也是。”
林暮一时语塞,目光落在沈逸泽的面容上,心中思绪翻涌。她默默思忖,如果沈逸泽真要像贺凌天那样,成为贺凌天那样的人物,那么她绝不能与他携手同行。
倘若沈逸泽另有隐情,如果他又像父亲一般,是个缉毒卧底,那她与他之间便更加不容有任何牵扯。
自己已经变成现在这样,深陷泥潭,又如何能配得上沈逸泽。这般想法如同利刃,一下下刺痛着她的心,让她愈发迷茫与痛苦。
林暮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时,自己先愣住了。
沈逸泽……怎么会是卧底。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可为什么心底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在暗处隐隐作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