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主人如石像那般坐在床上,纹丝不动,眼神空洞。
黄昏上前去扒拉她,磨蹭她的手,主人都无动于衷。
后来她的主人终于开口说话,让她去外间守着,她去了。
可没有多久,她便嗅到了血腥味。
她的主人割腕自尽了。
后面的事情便是鹿溪所知。
“你主人去世的前几天可有异常,府里的人可曾对她言语刺激?”
“没有。”黄昏依旧垂着头。
这就奇怪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间想寻死呢?
黄昏提醒了她一句,“我主人并不重视名声,名声的好坏对她来说不重要。”
一个不重视名声的人最后为了名声而死,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精神控制了她,使她改变了对名声的看法。
不对啊,黄昏说过那段时间没有人拿语言刺激过她,鹿鸣夫妇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如果没有人逼她,她怎么会走上自尽呢?
“你刚才是不是说过你主人死的时候,你对外面叫喊了,但是没有人理会你?”
“嗯,我当时很着急,吼的声音很大,院里的人不可能听不到,她们就是一群冷血的人!”黄昏的情绪有些激动。
“这院里院的下人都是一直跟着你家主人,可值得信任的人嘛?”
她想如果这些人一直都是跟着随原主,一心一意的伺候她,不可能在听到屋里猫的嘶吼之后坐视不管,除非她们那天都不在院里,但是这种可能性几乎很小。
“不是,这些人都是四年前才来到主人身边的。”
她记得很清楚,她被送到主人身边后,夫人对她身边的人进行了大换血,原本先夫人留下来伺候她的下人都被换成了夫人挑选的人。
这么说来妙竹她们是郭夫人的人?
鹿溪的思绪逐渐明朗。
“那些人都去哪了?”
“丰裕庄子。”
怎么又是这里。
鹿溪疲惫的支着脑袋,心中不断地控诉,这怎么比大理寺的案子还要难查啊!
*
翌日,鹿溪破天荒地赶了个早给郭夫人问安。
郭夫人喜得合不拢嘴。
孩子长大了,竟然主动跟她亲近了。
鹿溪来的时候没有吃早饭。
郭夫人便命人添了一副碗筷。
郭夫人注重养生,平时吃的比较清淡,但她晓得鹿溪口味重,又让人多添了几道辣味。
满满的一桌子饭菜,比招待客人还要隆重。
鹿溪看着手中满满的一碗菜,嘴角微微抽动。
原主是多长时间不来看郭夫人一次啊,这来一次满桌子的饭菜招待不说,竟然坐上了主座。
郭夫人脸上的笑容从她进门开始就没有消失过,见她盯着碗发呆,道:“溪儿怎么不吃啊?”
“母亲也吃。”鹿溪忐忑的夹了一块肉放嘴里。
“好,”郭夫人怕她拘谨,又道:“你父亲不在,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放开了吃。”
鹿溪含笑没说什么。
饭后,鹿溪眯了眯眼。
今天吃的有点多,有些晕碳了。
她陪着郭夫人坐在桌前做针线活,红色的细线在郭夫人手中翻动,红锦锻在针线的缝合下有了形状。
鹿溪时刻记着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搓了搓手,问道:“母亲,你可记得丰裕庄子?”
郭夫人专心地穿针引线,一边不忘回答她,“知道,那是姐姐给你留下的嫁妆。”
原来是原主的产业,这就好办了。
鹿溪的脸上多出惆怅,“我有些想念之前的姑姑们了,不知道她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母亲可知道她们现在过得如何了?”
郭夫人停下手里的活,“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丰裕庄子虽是你的嫁妆,但你的嫁妆是由老爷管着,我从不过问。”
嫁妆在鹿鸣手里!
这不对啊,既然嫁妆在鹿鸣那里,那么嫁妆的决定权也在鹿鸣手里,如果鹿鸣自私想把嫁妆给他一向看好的女儿鹿萱,郭夫人犯不着杀她啊。
“母亲,那您知道我有多少嫁妆吗?”
“我只知道一部分,你若是想知道总的得问你父亲去。”
“你怎么突然间问起嫁妆来了,想要嫁人了不成?”郭夫人抬眸打趣道。
鹿溪露出了少女的娇羞,“哪有,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来了。”
见时机差不多时,鹿溪又道:“昨日我去了李姨娘那里,她跟我讲了很多关于夫人与我母亲的往事,说我母亲生前最要好的朋友便是夫人,这是真的吗?”
郭夫人穿针引线的手停下,神色有些触动,她将针线找了一个角度扎好,放在篮子里。
她该怎么跟鹿溪说,那段荒唐无知的往事。
她的神情变得忧伤,准确来说是愧疚,她对不起王临湘。
半晌,她道:“你想听哪一段?”
鹿溪不是来听故事的,她眉心松动,“你恨我母亲吗?”
郭夫人的神色忽然变得肃然,“我从来没有恨过她,我对她最多是嫉妒。”
而且她嫉妒王临湘的同时,也佩服和尊敬她。
鹿溪接着问道:“那为什么你接二连三的把母亲留在我身边的人都遣散了?”
郭夫人不慌不忙,“是老爷让我这么做的。”
鹿溪微微蹙眉,“为什么?”
“老爷说她们年纪大了手脚不利索,怕伺候不周,又考虑到她们没有子女,便将她们送到了丰裕庄子上干些细活。”
“她们走的时候大都几岁了?”
郭夫人仔细想了想,道:“四十多岁。”
四十多岁正是黄金年纪,她们的阅历累积多,为人做事圆滑,正好留在身边做一个心腹在某些事上出谋划策。
要知道培养出一个值得信赖的心腹很难的。
鹿鸣行走官场多年,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偏偏的,他却把她们都赶走了。
还是说这是郭夫人找的借口。
“母亲可还记得您发现我的尸体的时候,可曾在我屋里见过一只猫?”
旁的不说这件事她记得最为清楚。
她想也不想,道:“没有。”
“母亲想仔细了?”
“错不了,我当时进屋后看得可仔细了,屋里只有你一个人。”
或许是心中的恐惧,令她不自觉地想起鹿溪死的样貌。
尽管此刻鹿溪安然无恙地坐在她的面前,她还是感受到背后发凉。
有人在说谎,鹿溪的脑海中立刻蹦出这个想法。
会是谁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