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果真如钦天监所言,下了一整日的雨,一刻也没有停过。
鹿溪抵着书案看得正入迷,一个男子从进门就开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陆大人,陆大人——”
“别忙活了,该吃饭了。”
“今天后厨做的竹笋炒肉,老香了。”
鹿溪抬头,额头上有一道红印子,她蹙眉想看看是什么人在聒噪。
她半眯着眼,看到了一个弱冠的男子穿着绯色的官服,五官端正,浓郁的眉毛最招人喜欢,他手里拎了一个食盒,跨着四方步朝这边走来。
面前的男子是大理寺少卿,罗文正,跟她一样是个碎嘴子,但是与她比起来,罗文正更胜一筹。
但是两个碎嘴子联合在一起也没有把陆淮序带偏。
经常在陆淮序身边走动的人,自然是注意到了屋里多出了一张桌子,还有一个人。
“欸,这不是起死回生的鹿大小姐吗?”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跟陆大人在一起?”
罗文正把食盒放在了陆淮序的书案上,只顾着惊奇鹿溪的存在,全然没有注意到陆淮序紧锁的眉头。
鹿溪一一回答,“没错,就是我,我来这当然是协助陆大人整理卷宗啊。”
罗文正垂眸打量她,显然不太相信她的说辞。
“你?你一个姑娘家来大理寺当官?”
鹿溪当即不同意他的的说法,反驳道:“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也可以有通天的本事,我能进大理寺,是咱们陆大人慧眼识珠,陛下善用贤才。”
罗文正撇撇嘴不再与她争辩,“你什么官职啊,有没有我高。”
“小小主薄一个。”
没有他高,他就放心了。
“我听大理寺的同僚说这两天来了一个新主薄,原来是你啊。”
他还想着过几天去去看看新来的主薄长什么样,能力如何,没想到今日误打误撞的给见到了。
令他更意想不到的是新来的主簿是个姑娘,还是人们茶余饭后闲聊的当事人,鹿溪。
随即他又想到关于鹿溪不好的言论。
犹犹豫豫的问,“不是我质疑你的实力,主要我还是不太相信,你有什么本事?。”
鹿溪骄傲的仰起头,“哼,我的本事可大了,我啊能跟小动物交流。”
人能听懂动物说话,简直是无稽之谈。
罗文正以为她是胡诌,也学着她的样子,说大话,“我还能听懂你的心声呢!”
一旁的陆淮序笑而不语。
“哎,你!”
没法跟这种人交流。
陆淮序恰时出言制止,“好了,都不饿是吗,那就把饭撤了。”
说是要撤了,陆淮序在他们说话的间隙已经把饭菜摆好了。
只是只有两副碗筷。
罗文正尴尬得挠挠头,来时他不知道屋里有两个人,不能怪他。
“你让人拿一副碗筷来。”
罗文正指着自己,“我?”
陆淮序反问:“难不成让我去?”
“我去就我去。”
谁让他职位低呢,他又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跑腿的活怎能让一个女孩子做。
他不情愿的去了大理寺的食堂。
当然,屋里的两个人并没有趁他离开之际吃饭,而是等他回来一起享用。
罗文正回来后,被他们的举动感动到,自己吃素的,荤菜留给他们二人。
翌日,休沐。
荣华泰赴约来到了听风楼,看到鹿溪惊了一下。
鹿溪对他的惊讶视而不见,起身行礼,“荣伯伯好久不见。”
荣华泰是个聪明人,自然想到了陆淮序约他见面不过是个幌子,真正要见他的是鹿溪。
只是......罢了,随后再问吧,先看看她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实在是抱歉,以这种方式邀您出来见面,实在是以我现在的名声见您,外人难免会说三道四。”
“还请您见谅。”
荣华泰和善地笑道:“今日邀我出来,想必是遇到了难事需要我。”
“不瞒您说,我确实有求于您。”
以往鹿溪从没有主动寻求过他,今日出面有求于他,他倒是有些高兴了,“你尽管说,我能帮则帮。”
“我想退了与令公子的婚事。”鹿溪闪动的眸子透出一份决绝。
坐在了隔壁厢房的陆淮序,抿茶仔细听着他们的交谈。
说实话,荣华泰从始至终都是赞同这门婚事的,若不是张夫人天天在耳边烦他,他断不会登门退婚。
上次听到鹿溪亲口说要退这门婚事,他是不相信的亦是不敢相信。
如今再次听到鹿溪找自己出来仍是想要退婚,他的思绪跌落到谷底,但是仍是抱有希望。
道:“是锦堂惹你生气了,还是你伯母找你的麻烦了,回去我定责罚他们,婚姻乃是大事,溪儿莫要冲动。”
“荣伯伯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是我与锦堂并不合适。”
见荣华泰张口欲要说什么,鹿溪紧接着道:“荣伯伯,您容我把话说完。”
“锦堂的为人您是最心知肚明的,您尚在人世,他就敢整日整夜的不着家,倘若哪天您不在了,上面没有人压着他,岂不是更无法无天了,到时候我育一儿半女,生活更是举步维艰。”
就荣锦堂日日寻花问柳,他与仕途早就无缘了,今后是不可能做官的。
“我知道您对我母亲仍有情谊,如果我母亲尚在人世,断不会逼迫我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荣伯伯,若是您真盼着我好,就逐了我的意愿,您的大恩大德我定会百倍偿还。”
荣华泰听了她的几番言辞,心中几番挣扎。
鹿溪与荣锦堂的婚事,他是有几分私心在的。
这辈子,他与王临湘的缘分已尽,但是这不代表他们后辈之间得不到上天赐的良缘。
若是他们后辈之间修成正果,那么他与王临湘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在一起了。
可是如今再看他们二人各自的子女,一个个不成气候,却又是那么的般配。
他怎么舍得放弃这桩天作之合的良缘。
但,鹿溪说的又句句在理。
他舍不得王临湘的孩子因为他的一己之私,而生活在痛苦之中,毁了后半辈子。
他抬头看向鹿溪,内心几分挣扎,“容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