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森林……”
玉卿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心中充满了挣扎。
去,还是不去?
这个问题,像魔咒一样,日夜在她脑海里盘旋。
一边是回家的希望,是她日思夜想的儿子。那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牵挂,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
另一边,是顾景。是这个在她最无助、最艰难的时候,给她支持,给她温暖,给她依靠的男人。她对他的情愫,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生根发芽,根深蒂固。
还有靖安城的百姓。他们刚刚看到生活的希望,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丢下他们,独自离开?
更何况,迷雾森林凶险万分,“时空之花”虚无缥缈,一切都只是残卷上的记载和云霁的一句传说。她很可能会因此丧命,连回家的机会都没有。
玉卿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痛苦。
她站在窗前,望着顾景书房那盏彻夜不熄的灯火,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如果……如果没有顾景,她会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迷雾森林?
她不知道。
这些天,顾景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但看她的眼神,却更加深邃,更加充满了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他没有追问,只是默默地陪着她,在她处理完农事后,会带她去城外散心,会给她讲一些他年轻时游历四方的见闻,试图逗她开心。
玉卿知道,他是在担心她。
这份沉默的关怀,让她心里更加愧疚和痛苦。
她该怎么告诉他?告诉他自己可能要离开?告诉他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不敢。
她怕看到他失望的眼神,怕听到他冰冷的质问,更怕……自己会因为他的挽留而动摇。
“夫人,您已经站在这里一个时辰了。”小翠端着一碗安神汤进来,担忧地看着玉卿,“夜深露重,您还是回屋吧。”
玉卿叹了口气,接过安神汤,却没有喝。
“小翠,如果……如果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会跟我走吗?”玉卿突然问道。
小翠愣住了,随即毫不犹豫地说:“夫人去哪,小翠就去哪!小翠生是夫人的人,死是夫人的鬼!”
看着小翠坚定的眼神,玉卿心里一阵温暖,又一阵酸楚。
“傻丫头。”玉卿摸了摸小翠的头,“我只是随口问问。”
她不能再犹豫了。
无论如何,她都要去迷雾森林试一试!为了儿子,为了回家!
至于顾景……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说一声对不起。如果她能活着回来,如果她能找到回家的方法……她会告诉他真相。
下定决心后,玉卿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开始不动声色地为远行做准备。
她以“考察西境土壤,为明年扩大土豆红薯种植做准备”为由,向林城主请了长假。林城主虽然不舍,但也知道玉卿的能力,加上土豆红薯的种植推广已经走上正轨,便批准了她的请求,还特意派了一队护卫保护她的安全。
玉卿婉拒了护卫,只说自己轻车简从即可。她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更不想让顾景察觉到异常。
她悄悄联系了石磊,将自己要去迷雾森林寻找“时空之花”的计划告诉了他,并请他帮忙准备一些进入森林所需的装备和药品,以及寻找一位熟悉迷雾森林的向导。
石磊得知她的决定后,十分震惊,极力劝阻。但在玉卿的坚持下,他最终还是答应了,并表示会尽力帮助她,必要时,他会亲自陪同前往。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出发。
出发前的最后一个晚上,玉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知道,她必须和顾景告别。即使是谎言。
她来到顾景的书房外,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顾景的声音,依旧是那么低沉磁性。
玉卿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顾景正在处理公务,看到她进来,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还没睡?”
“嗯。”玉卿点点头,走到他面前,“家主,我明天……要去一趟西境。”
“我知道。”顾景淡淡地说,“城主已经告诉我了。”
玉卿愣了一下,没想到林城主动作这么快。
“我……去考察一下那边的土壤和气候,看看能不能大面积推广种植土豆和红薯。”玉卿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说道,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直视顾景的眼睛。
顾景沉默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书房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玉卿的心跳越来越快,她感觉自己的谎言,在顾景锐利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玉卿。”顾景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你在撒谎。”
玉卿的心猛地一沉,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我……我没有……”
“你看着我的眼睛。”顾景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强迫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眼睛,“告诉我,你到底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他的眼神深邃如海,里面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担忧,不舍,还有一丝受伤。
玉卿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她看着顾景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的自己,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不能说!她不能告诉他真相!
顾景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眼神更加柔和,也更加痛苦。他伸出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动作温柔得让人心碎。
“是不是……和那本残卷有关?”顾景突然问道,声音低沉。
玉卿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
顾景苦笑一声:“你以为,你的那些小动作,能瞒得过我吗?你偷偷研究那本残卷,偷偷联系云霁的人……我都知道。”
玉卿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那你……”玉卿的声音颤抖着,“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我为什么要阻止你?”顾景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深情和无奈,“我知道,你不属于这里。你的心,一直都在远方。我只想……让你开心。如果你觉得离开,能让你开心,我……”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后面的话:“我不会阻止你。”
玉卿再也忍不住,扑进顾景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对不起……顾景……对不起……”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在为什么道歉。是为了自己的欺骗?还是为了自己的离开?亦或是……为了自己对他的心动和不舍?
顾景紧紧地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别哭……”顾景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如果你一定要去,答应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如果……如果找不到,就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玉卿在他怀里,哭得更凶了。
家……
这个字,狠狠地刺痛了她的心。
她在这个世界,也有家了吗?这个家,有他。
可是,她还有另一个家,有她日思夜想的儿子。
她该怎么办?
在顾景的怀里哭了很久,玉卿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顾景:“顾景,你告诉我,‘城主精血’……是什么意思?”
顾景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古籍记载,所谓‘城主精血’,并非指人的血液,而是指……一城之主,倾注了毕生心血和意志的信物,或是某种象征权力的物品。传说,这种物品,蕴含着强大的能量。”
玉卿愣住了。
不是指血液?而是指信物或权力象征?
那……是不是意味着,不一定非要伤害顾景?
“那……顾家的家主信物,是什么?”玉卿急切地问道。
顾景深深地看着她,从怀中掏出一块通体漆黑、质地温润的玉佩,玉佩上雕刻着繁复的顾家图腾。
“这是顾家世代相传的家主玉佩,据说,里面蕴含着顾家先祖的守护。”顾景将玉佩放在玉卿的手中,“如果你需要……它,你带走。”
玉卿握着那块温热的玉佩,感觉沉甸甸的。
这不光是一块玉佩,这是顾景的信任,是他的全部。
“顾景……”玉卿的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拿着它。”顾景握紧她的手,眼神坚定,“或许,它能帮到你。答应我,一定要回来。”
玉卿看着顾景深邃而充满期待的眼神,用力地点了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
但她知道,无论结果如何,这个男人,这份情,她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玉卿就带着小翠,悄悄地离开了靖安城。
石磊已经在城外准备好了马匹和行装,还有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向导。
玉卿回头望了一眼沉睡中的靖安城,望了一眼顾家大宅的方向,眼神复杂。
再见了,顾景。
再见了,靖安城。
等着我,儿子。
我一定会找到回家的路!
她转过身,不再犹豫,翻身上马,挥鞭而去。
马蹄声渐渐远去,消失在晨曦中。
而在顾家大宅的屋顶上,一个玄色的身影,静静地伫立着,目送着她离去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
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一方丝帕,上面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玉兰花——那是玉卿亲手绣给他的。
“一定要回来……”顾景低声呢喃,声音沙哑,眼中充满了不舍和决绝。
他不会让她一个人去冒险。
迷雾森林是吗?
(第十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