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柠不由自主向前半步，又生生止住了，她开始恐惧，她怕他什么也不知道，怕他记忆中不存在白鸢这个人。
可是，他还记得白鸢，记得那些鲜血淋漓的过往，就是她所愿吗？
临渊的目光缓缓移过人群，没有人知道他的手颤抖得有多厉害，不知道他有多渴望再见到白鸢。
十年前的白鸢，没有被万箭穿心，没有伤痕累累，她还是那个鲜活明快的少女。
重来一世，他会用性命来保护好她。
火光为他的轮廓镀上红晕，也照出他眼下的青黑，沈柠的心狠狠揪痛起来。
上一世他没有这么早回越州，这一世是什么改变了？
一个念头让沈柠浑身战栗，临渊，也重生了吗？
“林少夫人，你还好吧？”越州军的将领吴亥朝沈柠走过来，指了指她的脖子。
沈柠低头，才发现血迹已经染透了自己的衣裳，直到此时，她才感受到脖颈间的刺痛。
暗九那一刀到底还是伤到了她。
“多谢将军救命。”沈柠朝他行了一礼。
吴亥大手一挥，粗声粗气道：“客气啥！你可是沈大人的掌上明珠，老子要是怠慢了，回头还不得被那老狐狸穿小鞋？”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渍，又压低声音：“这帮杂碎是拿下了，可老子这是私自调兵，回去指不定要挨一顿臭骂呢！”
吴亥是个粗人，讲话就没那么好听，沈柠毫不在意，也爽朗地笑了笑：“吴将军不要急，在这里等等我爹，我把你的功劳都讲给他听，没人能为难你。”
吴亥眼睛一亮，哈哈大笑：“沈大小姐果然仗义！老吴我没白跑这一趟！”
这就又变成沈大小姐了？
吴亥驻守在雀山附近，傍晚的时候，接到白云观沈大小姐的求救信，马不停蹄便奔了过来，好歹是救下了她。
虽说，最后沈大小姐的危机还是那个玄衣少年解决的，但他的功劳可不会就此埋没，沈大人得给他多多的好处。
他转了转眼，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能得些什么了。
“不过...”吴亥挠了挠满是胡茬的下巴，眼睛眯起：“沈大小姐是怎么提前知道有贼匪的？”
他话音未落，就见对面姑娘眼眸倏地暗了下来，眼眶泛起红晕：
“吴将军想必也听说了，我与我那新婚的夫家有些龃龉，下午有个小丫头慌慌张张跑来，说林家雇了杀手要来取我性命！我吓得六神无主，只想起吴将军的驻军就在雀山脚下，赶紧派人求救，没想到他们真敢！”
话到此处已是哽咽难言，只是愤愤盯着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
吴亥盯着院中古怪的情形皱眉：“怪了，这阵仗，不像是林家能搞出来的。”
“不是他们还能有谁？”沈柠突然拔高了声音，眼中燃起两簇愤怒的火苗：“除了林家，我得罪过谁？”
“得得得！”吴亥连忙摆手：“老子就是个粗人，哪懂这些弯弯绕绕。”
他偷瞄着沈柠苍白的脸色，心里暗骂自己多嘴，管他是林家还是阎王家，又不是他女儿，沈大人自己查去。
不过，这丫头性子也没传闻中那么怯懦，长得倒是漂亮，要是真和林家闹掰了，或许给自己家儿子求回去也成。
沈柠被看得莫名其妙：“大人不信，让他们查查！”
“张昭。”沈柠喊过张昭：“你去查看一下这些盗匪，他们身上可有什么凭信，可能辨认出他们是什么来历？”
张昭利落地抱拳领命，带着几个轻伤的下属开始搜查。
他翻检尸体的动作娴熟老练，吴亥抱着胳膊在一旁看得直点头，这刺史府的护卫果然不简单。
一番查看，张昭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
当然，这些死士出门执行任务怎么会带着能表明身份的东西呢？
玄妙道长忧心忡忡地伸手要扶沈柠：“小姐伤势不轻，随我去内殿治伤吧。”
“不必了。”沈柠轻轻避开：“就在这里吧。”
她目光飘向远处那道玄色身影，任由玄妙给她包扎。
吴亥带来的军医也在为受伤的护卫们治伤。
他指挥着人将染血的院子收拾了出来，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有些期待地等着沈大人赶过来好表功呢。
沈柠的余光一直观察着临渊，她看到他从血腥的前院离开，往客院而去，又看到他悄无声息的返回，目光逡巡。
片刻，他又再次离开，这样反反复复，沈柠看着他跑遍了整个白云观，心中酸涩，竟然还有一丝隐秘的甜蜜。
当沈大老爷带着护卫风风火火再次来到白云观的时候，沈柠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说清缘由，她在一位女观的搀扶下，被几名侍卫护送着往客院而去。
交给沈父去查吧，她也想看看，他能查出什么结果。
院门紧闭，里面传来争吵声。
“已经没有打斗声了，为什么还是不让我们出去！”是紫雁。
马婆子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嚷嚷什么？小姐的金口玉言你们都当耳旁风是吧？谁再敢闹腾，老婆子我第一个撕烂她的嘴！”
一个小丫鬟怯生生道：“你就不怕小姐出事？”
马婆子声音很大，沈柠只觉得脑仁儿被震得嗡嗡作响。
“小姐说等她回来就是等她回来！你们懂个屁！”
院门哐当一声响，应该是马婆子用身体挡在门上。
紫雁气极：“一起把她拉开，搜钥匙！”
沈柠听到这里，赶紧上前敲门，表明身份。
里面安静了一瞬，立马又是一阵混乱，院门打开。
只见紫雁满眼通红，看到她，急急地跑过来。
“小姐。”
这一声呼喊中，带着十足的委屈和恼怒。
马婆子见小姐回来了，松了一口气，堆起满脸笑意：“小姐回来了。”
紫雁狠狠瞪她一眼。
“马婆子也是按我的吩咐做事，你别怪她。”沈柠安抚。
紫雁两眼通红：“小姐为何独自涉险？为何不让我跟在你的身边？我在小姐眼中就这般无用吗？”
突然，她的话语戛然而止，声音又突然拔高：“小姐，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