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的男人闻声抬起头。他戴着细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温和而带着长期伏案工作留下的疲惫感。他面前堆满了高高低低的书籍和文件夹,最上面摊开着一本厚重的拓片集,旁边放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数据库界面。他手里还捏着一支红蓝双色铅笔,显然正在对照着什么。他朝乔愉微微颔首,笑容有些腼腆:“你好,乔愉。资料有点多,慢慢来,别怕乱。”
“这位是陈硕,历史文献学博士,”沈行昭的指尖移向李铮旁边一个更年轻的男生。他埋首在一堆泛黄的线装书和竖排繁体的旧期刊影印本里,头发略显凌乱,听到自己名字才猛地抬头,厚厚的近视眼镜滑下鼻梁,他手忙脚乱地推上去,露出一个有些局促的笑容:“啊,你好你好!叫我陈硕就行!正在啃这块硬骨头……”他拍了拍手边一本封面残破的《XX地方志丛考》。
“胡杨,刚才你见过了,负责野外和特殊安保。”沈行昭的声音依旧平淡,掠过胡杨时没有任何多余停顿。胡杨已经坐了回去,目光重新落在地图上,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问从未发生。
“张雅晴,文物修复,也负责特殊物品的初步鉴定和净化。”张雅晴已经重新低下头,专注于手中的银质胸针,只留给乔愉一个温婉的侧影和一句带着笑意的补充:“以后有‘感觉’不对的老物件,可以先拿来给我瞧瞧。”
“那边是林晚晚,”沈行昭的视线投向房间另一个角落,一个靠近巨大标本架的小工作台。一个看起来年纪很小、扎着丸子头的女生正小心翼翼地用一把特制的软毛刷清理着一个布满尘土的陶器表面。她闻声抬头,圆圆的脸蛋上立刻绽开一个极其灿烂、毫无城府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声音清脆:“哈喽!乔愉姐!我是晚晚!生物考古在读研,主要跟动物骨骼和植物遗存打交道!顺便……嗯,我鼻子特别灵!一点点阴晦气都闻得到哦!”她俏皮地皱了皱鼻子。
“最后,那边角落,钱昆,IT和资料电子化。”最远处的角落,几乎隐没在几台嗡嗡作响的服务器机柜和一个超大曲面屏显示器后面,只露出一头乱糟糟的卷发和半张苍白的脸。他头也没抬,手指在机械键盘上敲击如飞,发出密集的哒哒声,含糊地应了一句:“Hi……数据马上跑完……”屏幕上飞速滚动的代码映在他镜片上,流光溢彩。
六个名字,六张面孔,六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与职能,在这片混乱而专业的空间里,构成了沈行昭项目组的具体形态。他们身上都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特质”,如同不同的光谱,汇聚在这个特殊的地方。
“好了,”沈行昭放下手中的放大镜,发出轻微的磕碰声,目光重新落到乔愉身上,那目光如同实质,带着审视的重量,“你的位置在那边,李铮组长旁边,空着的桌子。具体工作,李组长会安排。”他顿了顿,语气是纯粹的公事公办,没有任何多余的关切,“有问题,直接找李组长。”
他不再看她,重新低下头,拿起放大镜,聚焦于那片承载着古老秘密的甲骨残片。仿佛她这个新人的到来,只是投入深潭的一粒小石子,涟漪过后,一切迅速归于沉寂的工作常态。
乔愉整理好桌面自己的物品,开始投入到完结档案的回顾中,尽快的熟悉项目组的工作。
乔愉刚翻开第一本档案,林晚晚就像嗅到花蜜的蜜蜂凑过来:“咦?你手上这个——”她突然抓起乔愉的左手,鼻尖几乎贴到那枚戒指上,“黑曜石戒嵌白玉…这玉料好特别!带着和你身上一样的‘甜味儿’!”
整个办公区骤然安静。六道目光利箭般射向乔愉无名指——深黑戒托如凝固的夜色,紧紧钳着一枚泪滴形的羊脂白玉,玉芯深处流淌着极淡的虹彩。
“这是…”张雅晴放下修复到一半的青铜爵,眼神锐利,“沈顾问从不离身的那枚‘血契戒’?”
陈硕手一抖,正在触摸的民国档案纸页沙沙作响:“完了…我刚碰到这页遗书,就感觉沈教授在瞪我…”
胡杨嗤笑一声,手里的探铲却“哐当”砸到脚面。
“都干活。”沈行昭冷冽的声音突然从档案架后传来。他抱着一摞新出土的竹简,目光扫过乔愉手上的戒指,像扫过一件普通文具:“我正在指导她修炼天眼通灵,戒指是很好的屏蔽器。有问题?”
空气凝固三秒。
“没!没有!”林晚晚嗖地缩回座位。众人立刻埋头,键盘敲击声、毛刷刷骨声、甚至钱昆服务器的嗡鸣都比刚才响了三倍。
乔愉耳根烧得通红。
她假装专注地翻开档案,一张西周墓葬线图滑落。指尖触碰图纸的瞬间——
“咔哒。”
戒指突然溢出冰雾!
黑曜石内赤纹游动如蛇,瞬间将涌入脑中的殉葬坑惨叫声绞碎成杂音。
“屏蔽效果…还行?”沈行昭不知何时站到她桌边,放下一杯热茶。
乔愉点点头。还未回神沈行昭已经回到办公室内留下一个背影。
李铮递来一筐青铜箭镞碎片:“按锈色分组。”
乔愉刚拿起一片——
“嗖!”
幻象中箭矢穿透肋骨!
戒指瞬间发烫,白玉溢出冰雾,刺痛感骤消。
“屏蔽了?”张雅晴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指尖悬在箭镞上方三寸,“试试共感残留情绪,别碰实物。”
乔愉闭眼,白玉虹光微闪:
“青草味…还有…河边淤泥的腥气?”
“秦代水战遗址的箭。”张雅晴满意地抽走碎片,“戒圈温度多少?”
“三十八度…”
“超过四十度叫沈行昭。”
她压低声音,“他的血比退烧药管用。”
“乔愉,帮我校对这份《楚巫招魂录》。”
陈硕推来一册脆黄的线装书。
乔愉指尖刚触纸页——
滋啦!
无数凄厉嚎叫冲进脑海!
“别碰!”陈硕惨白着脸抽回书,“光绪年间抄本,抄写者全家被灭门…”他愧疚地掏出一盒朱砂印泥,“以后先拿这个按”
沈行昭的声音幽灵般飘来:“陈硕,带她去领电磁屏蔽手套。”
乔愉知道了-他们没有玩过这个戒指,拿她当小白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