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运会的赛事像流水哗啦啦的一去不复返,言晏和苏佳文每天盯着金牌赛点在家里翻滚跳跃,恨不得把自己那点儿三秒就泄气的小能量也隔空传输给奥运健儿。而近在眼前的高中生活也已经换上了“欢迎光临”的招牌,只待女孩们伸出手缓缓拉开那块舞台上的幕布。
短暂的新生报到结束之后,高一年级就要被按部就班的一车一车拉去教导队军训,苏佳文和言晏分在了不同的两个班,军训前一天晚上苏佳文像搬家一样拉着苏妈妈,抱着两大包的东西去了言家,风油精、金嗓子喉宝、花露水、防晒霜、创可贴、保温杯…….言晏瞪大眼睛盯着苏佳文像哆啦A梦掏口袋似的往外掏出一茬又一茬的零碎。
“不是姐姐,你这要准备带着你妈离家出走了?”
“你傻了吧,这都是军训要用的!等会儿我让我妈再给你挑床又轻又暖和的被子给你一起打包好了,明天你可别落东西啊。”
“那个,我们是去军训,不是去荒野求生吧?”
“你别傻了,姐跟你说,咱学校的军训,那就是荒野求生。”
“但我们真的有必要带这么多东西吗,不是说训练基地里什么都有?”
“这你就不懂了吧?姐可是仔细翻阅了贴吧还问了前辈,这些东西都只是毛毛雨,要不是咱俩也拿不动更多的东西了,我还想多带点儿呢。”
“诶?哪儿冒出来的前辈,你怎么都没跟我说?”
苏佳文从口袋里掏出她的诺基亚5300塞给言晏:“呐,你自己看咯。”
原来是按照杨路星发来的军训清单在准备行李,往下翻了几条,这个哥话还挺密,说完军训又开始吐槽老师,吐槽完老师又鼓动她们参加社团,分享完社团还顺带嘴推荐了学校附近好吃的小馆子,末了非常满意地给自己评为西城区移动地图NO.1,嘱咐苏佳文好好珍惜他,他要去打游戏了。
言晏和苏佳文一起把大大小小的东西塞进背包,两个人把自己摔在床上翻杂志,一个对着魏晨戳来戳去,一个看着苏醒黯然神伤,再看一会儿SHE演唱会的新闻,时间哗拉拉的就消磨掉,苏妈妈来喊苏佳文回家,两个人才一步三回头的挥手拜拜。
言晏躺着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她和苏佳文不一样,苏佳文好像天生就有发光发亮温暖人的魔力,苏佳文总会在她还磨磨唧唧的时候规划好很多东西,苏佳文的家里总是热热闹闹的。
但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是无法做到这样的人。
但还好她有苏佳文。
苏佳文真好。
天麻麻亮的时候苏佳文就打电话喊她起床了,言晏顶着睁不开的眼睛迷迷糊糊地去学校,迷迷糊糊地上班车,迷迷糊糊地听班主任在车里念叨她一个字儿也听不进去的注意事项。
太困了。
B市和X市的经纬度坐标足足远到上学上班都有时差,一年过去了言晏还是没有很好的适应下来,恨不得每天头悬梁锥刺股,再灌下去一大杯咖啡,好让自己清醒的时间多一点儿。
半梦半醒中,车在一片荒郊野岭到放一百只羊再养五十头牛大概也不会有人发现的地界停了下来,言晏和旁边的女生一起随着人流下车,跟在班主任身后一步三晃的走,旁边的女生小小只,剪着利落的短发,自我介绍叫什么来着?什么青颖吧,言晏偷偷瞅了一眼她背包上的名牌,嗯,陈青颖。
饶是言晏已经被苏佳文和杨路星的短信谆谆教导过一回,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走进宿舍的瞬间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一个旧到不怎么看得出原来颜色模样的暖水壶、四张光秃秃的铁架子床,几个女孩子面面相觑,还没来得及张口说什么,已经听见教官的哨声响起催着她们放下行李出门。
言晏把大包小包向手边的床上一丢,和女孩子们一路小跑着往操场去了。
教导主任和总教官在台上抑扬顿挫掷地有声的进行一些讲话,台下在草坪上席地而坐的学生们一个比一个看起来心不在焉哈欠连天,兴许是感到了新一届学生们的朝气不够蓬勃,教导主任和教官默契地对视一眼,一声中气十足的“——起立!”过后,2008届新高一的军训就正式拉开了帷幕。
齐步、正步、站军姿。
起立、蹲下、敬礼。
内务整理、唱军歌、队列行进。
10分钟的洗澡时间,10分钟的早饭时间。
禁止串班,禁止用手机,禁止买零食。
周而复始这样的生活五天之后,言晏觉得她要晕过去了。
听说第二天要进行拉练之后,言晏觉得要不就这样两眼一闭长眠不醒也挺不错的。
所谓拉练,现在回头看也不过就是背起自己的被子走个五公里的路,上下嘴皮一碰时间就过去了。但在15岁的女孩子眼里就像天塌地陷一样忧心忡忡。
熄灯之后几个女孩子破天荒的没有直接昏睡过去,而是抱着提前捆好的被子窃窃私语明天要怎么糊弄过去,是摔一跤还是咬咬牙崴个脚,陈青颖把脸埋在被子里瓮声瓮气的开口了:“我估计都不靠谱,除非真的崴到走不动或者出什么意外的状况,我听说之前的学长学姐说,这次没走完的,之后都要在学期内自己单独去补一次,还不如大家一起走了得了。”
陈青颖是本校初中部直升上来的,这几天没少跟她们分享自己听来的前辈军训经验课,几乎连着几届学生都是大差不差这个流程,想必拉练也是真的逃避不了,女孩子们一瞬间的沉默过后,接着又互相鼓起了劲儿。
“你们想啊跟着大部队还能喘口气,自己走想想就吓人。”
“那还是算了吧,那我们明天千万一起,谁也别落下谁啊,会被骂的吧。”
“最好是大部队都慢吞吞,走完回来直接开饭,完美。”
“拜托你走的是五公里不是五十公里啊姐!”
“但是想想看明天拉练完,后天只要有一个汇报演出结束就能回家了!
被“回家”的气氛感染到,似乎明天的拉练也没那么可怕了,女孩子们又唧唧喳喳了几句,接连沉沉睡去。
第二天的天光还没亮起,嘹亮的起床铃就响彻了训练基地的每一寸土地,所谓教官说好肯定不会在5点之前起床,原来就是5点过5分开始吹号。真是好一个文字游戏啊,言晏在心里默默地咬牙切齿。
好不容易昨天睡前几个女生一起捆好的被子也散开了。
这就是睡觉不老实的下场吗。
在背着散成一团的被子被教官在所有人面前训斥和不吃早饭重新打包之间言晏果断选择了后者。
陈青颖劝了两句无果之后塞给她一块巧克力,急急忙忙的跑着跟上其他人吃饭的步伐。
火急火燎地重新捆好被子,言晏把巧克力往嘴里一塞,拿起保温杯和行李包就冲去操场,还好没有迟到,主席台上除了教官和教导主任,还多了二十来号穿着校服的学生。
陈青颖凑到她耳边,小声告诉她这些人是高二高三里学生会和学联的代表,过来监督顺便整理今年新生军训素材备份好回去做校报专栏用的。
言晏又往台上看了一眼,扯了扯自己迷彩服的角,暗自嘀咕着不用一起跟着吃拉练的苦真是看着就让人不爽。
又响起一声口哨,一块一块新生的方阵队伍开始缓慢有序地朝着拉练路线移动,苏佳文趁教官和班主任不注意,隔着人群远远冲言晏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出了基地大门她们才知道,所谓的“五公里”,是到了拉练起点之后的五公里,从基地到拉练起点,还要走半个小时的路程,甚至男生方阵那边似乎还要更久。
长长的队伍里很快响起了哀嚎声,只不过没嚎几句就被教官严厉的“多叫一嗓子多走一公里”而终结。
呼哧带喘半小时之后,她们瘫坐在拉练起点处进行十分钟的休整,陈青颖又从袖口里传给言晏一小块巧克力,大家一边向嘴里灌水,一边看着高年级的学长学姐对着红艳艳的动员横幅和下面大汗淋漓形容狼狈的她们咔咔拍照。
言晏把巧克力咬的咯吱作响,顺带着悄没声儿的对起大横幅翻了一大白眼儿。
什么“团结一心谱新章”“培养吃苦的品质”,就好像马上到来的高中生涯还不够苦似的,想到每天晚上的晚自习就够让人头疼,别说新冒出来的周考月考大小考了,言晏一边在心里嘀嘀咕咕,一边跟着大部队站起身准备朝前走。
起身的一瞬间她觉得头有点晕,大概是起得太快了。
向前走了几步,言晏愈发觉得隐隐约约的不对劲儿,心跳似乎开始加速,明明训练基地的天气比城里凉爽了许多,她却像炎夏时分的正午在胡同里跑步一样开始冒汗,陈青颖看着言晏的眉头一点点皱起来,开始还悄悄拽拽她的袖子,问她是不是想要翘了拉练,随后看着她白下去的嘴唇也慌乱了起来,叫嚷着老师教官这里不好了。
言晏最后的意识停留在这巧克力是不是过期了有毒啊,陈青颖你下次买东西记得看包装的瞬间。
紧接着她就四脚八叉的一个倒栽葱,和自己的被子一起朝后走了一个自由落体,和大地结结实实的背对背拥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