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太阳几乎是刚冒了个尖儿，苏佳文就来咚咚咚的敲门，言晏哈欠连天地换好衣服背好包下楼，临走前苏佳文一把抓起了言晏的试卷塞进包里：“看他这个数学之父要怎么讲。”
熬夜加早起，人生之苦莫过于此啊莫过于此，苏佳文是怎么做到睁开眼睛就能一整天不打盹不犯困的，她真的很想copy过来这个超能力。
苏佳文正在拿着手机左右张望，两辆车停在她俩面前。
车窗滑开是杨路星得意洋洋的一张脸，以及旁边季晨臭臭的一张脸。
苏佳文唷了一嗓子：“拿没拿本儿呢就上路，不怕给你逮了啊？”
杨路星听完这句问话，连眉毛都要飞起来的抽出驾驶证怼在苏佳文脸上：“好好睁着你的大眼睛看看，新鲜热乎的哥哥我的驾驶证哈，上车上车，让哥哥带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秋名山车神。”
苏佳文把驾照往他怀里一甩，拉着言晏开了车门，又探头去问季晨怎么没开车。
季晨哼了一声，杨路星笑得更加猖狂：“因为他不到十八岁，不能考本儿啊！”
言晏转脸去看季晨，季晨回看了她一眼，给了杨路星一拳：“开你的车。”
苏佳文把包扔到脚下：“后面还有一辆车，今天还有谁啊？”
杨路星脸上得意洋洋的神情收起来了几分，一脚油门开了出去：“就一些朋友呗，到了介绍你们认识，多认识点朋友总归没坏处。”
从城里往郊区开要一个多小时，言晏靠在苏佳文身上，听着她和杨路星斗嘴，中间时不时夹杂着季晨的怒斥“你丫能XX开稳点儿吗？”，又进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再睁开眼是被苏佳文叫醒的，苏佳文小时候就和家里人来郊区玩儿过，并不觉得很新鲜，言晏除了前段时间的军训，倒是第一次出城，B市的郊区和家乡的郊区差别还是很大，颇有些小学课本上《北平的秋》既视感。
她们下了车，后面那辆车也打开了门，驾驶室里似乎是本校高三的另外一个男孩子，后座下来的是七七和另一个不认识的女生，言晏愣了一下，转脸去看杨路星和季晨，杨路星冲她俩安抚似的笑了笑，季晨已经朝向那群人走了过去。
七七倒是越过季晨冲她挥了挥手，依旧带着总在她脸上出现的微笑。
苏佳文凑过来咬耳朵：“你认识吗？看起来比我们大很多啊，这是个什么局。”
言晏含糊着嗯了一声：“就是咱们学校医务室的护士姐姐啊。我上次低血糖是她给我开的病假。”
耳朵还没咬完，杨路星抓住她俩一人一只胳膊揪向了后面迎面走过来的这群人：“认识一下认识一下，咱学校高一的，小学妹。”
言晏不认识的女生礼貌点了点头，就拉着七七往前走，
七七冲着言晏和苏佳文好声好气的笑着打招呼：”这是我的朋友，叫陈冰，他是和你们一个学校的，也是高三生……”
杨路星把话接过去：“这是沈映枫。”七七笑着点了点头。
大家互相打过招呼，就跟着杨路星往前走去。
言晏本来以为所谓郊游踏青大概率是要爬山涉水的过一天，没想到杨路星说定了个农家乐，能唱K能看电影能烧烤还能去后院摘板栗玩儿，言晏看着前面踩着高跟鞋，睫毛扑闪扑闪的七七和陈冰，再瞟一眼自己的运动鞋和长裤，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长大真好啊。
像是听见了她心里的叹息，苏佳文在一边捏了捏她的手。
到了地方一行人里里外外溜了两圈，七七和陈冰就嚷嚷着饿了要烤起来，几个男孩子去买食材，苏佳文打开投影翻电影看，陈冰盯着屏幕瞅了一会儿，突然扑到她俩面前眨巴着眼睛：“你们谁是杨路星的小女朋友？”
两人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苏佳文张口就不客气的顶了回去：“我俩谁是谁朋友跟你有什么关系。”
陈冰倒没有露出什么生气或不满的神色，只是慢慢靠回自己的位置：“现在的妹妹脾气倒是一个比一个的大，逗一下都这么凶了。”
七七走过来戳了陈冰一把：“一天到晚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人家刚念高一，你起什么哄？”又对着她俩歉意的笑：“别生气呀，陈冰和星星他们都是发小，平时没谱儿惯了。”
言晏摇了摇头表示并不在意，苏佳文却没有搭理。
杨路星准备付钱的手被季晨一把拍回去，他嬉皮笑脸的揽过季晨的肩膀：“好兄弟，知道哥哥快月底了没钱，您请您请。”
季晨把钱包扔给沈映枫示意他付账，神情严肃地问：“你叫那两个小姑娘来是干吗？”
杨路星脸上显出些无所谓的神情：“怎么了，我看着她俩挺有意思的，一个小炮仗一点就炸，一个闷葫芦反应慢半拍，多好玩儿啊，我就喜欢跟这样的女孩儿玩，没心眼儿。再说你跟她俩不是也认识，难不成你很烦她俩吗？”
季晨定定的看了杨路星几秒，抱起食材准备回去，临了又补一句：“知道人家没什么心眼儿就别欺负人家。”
杨路星跟在季晨后面走了一段，眼看要到地方了，紧追上去两步：“你以为光是为了这个玩？让你们家老爷子知道出来一趟只有七七和陈冰她俩，我看你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季晨一个急刹转身，把手里的东西全挂在杨路星身上，转身就自己走了，留下一个杨路星骂骂咧咧的喊沈映枫来帮忙。
回到小院里的时候陈冰已经在滚来滚去地嚷嚷要饿死了，沈映枫几下就铺好了炭打起了火，还顺手摊开了食材，又分给她们一人一盒小蛋糕表示可以先填填肚子，就煞有介事地开始挥洒着汗水烤串了。
苏佳文咬着蛋糕含糊不清地嚷嚷了一句学长真厉害啊之类的，又瞅着在旁边嗦甜筒的杨路星：“你怎么不去帮忙？”
杨路星揽着季晨的肩膀：“你不懂了吧，有你小沈哥哥在的地方，从来不用你哥哥我动手，再说了，我倒是敢烤，你敢吃吗？”
眼瞅着两个人又要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斗嘴，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飘过来：“言晏你是X市大的吧，说起来X市的烧烤跟我们这边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言晏抬头看着七七，脑子里想脱口而出的是“能有什么不一样啊那不都是放在火上撒调料这么烤吗”，话到嘴边打了个转，还是以一种不显得那么反骨的方式溜出了口：“也没什么不一样，都这么烤呗。”
陈冰听到这个却突然来了劲儿：“你是X市长大的？我还没去过那边呢，实在是离B市太远了，但是我看电视里那风景又漂亮，烤肉也是真不错啊，你要不试试来烤一烤吧！姐姐我真的很想吃诶拜托拜托。”
言晏刚发出一个疑问的“诶？”，杨路星又把话抢回去：“人刚都说了差不多，烤鸡毛啊，要烤自己烤。”
于是要不要去烤串的话题变成了陈冰和杨路星之间的斗嘴。
七七笑着摇摇头：“你不用管，他俩就是但凡凑在一起，就往死里开始互相掐。”
苏佳文凑过来插嘴：“那七七姐你跟他们也是打小儿就认识吗？”
七七摇了摇头，刚要说话，季晨拿着三串肉过来塞住了她们的嘴：“吃饭了聊什么天，好好珍惜你沈哥的心血。”
苏佳文咬了一口，弹射到烤炉前握住沈映枫的手：“同志，学长，怎么样，看在我们都是校友的情分上，你这料怎么调的分享一下呗？”
沈映枫笑着摇摇头：“沈家秘方，概不外传。”
苏佳文哼哼唧唧的挪回自己的椅子上，杨路星走过来一边上手把苏佳文的头发揉的乱七八糟一边说：“你沈哥哥做饭做菜那叫一个绝，你沈哥哥的嘴那叫一个严，主打就是油盐不进……”
话没说完就被苏佳文顶着一头乱毛跳起来打得抱头鼠窜。
空气中又充盈起了鲜活的气氛。
吃过饭之后七七和陈冰念叨着“晕碳了晕碳了”，你搀我扶的表示要回屋躺着消食，杨路星缠着季晨打游戏屁股上又挨了一脚，苏佳文追着沈映枫探讨做菜的心得体会：“学长你当然可以秘不外传啊，我就是跟你分享分享我的做菜方法儿，不外传，就指点，我也可以指点指点你嘛，咱们都是一个学校的，要互相学习互相进步……”
言晏靠在沙发里盯着自己的数学卷子，攥着一支笔划来划去。
抓耳挠腮。摧心肝。想撞墙。为什么选出来A。为什么算出来的答案不在选项里。
发呆之间，数学卷子后面缓缓升出一个脑袋，言晏手一抖卷子就飞了出去。
杨路星盯着卷子上接二连三的“X”开始摇头晃脑：“啧啧啧怎么回事儿啊妹妹，高一开学就这样可是不行的哦，你还想不想上大学了。”
言晏的脸迅速烧了起来，没等她抢回那张卷子，杨路星自顾自的一屁股坐下拿过她手里的笔：“今天心情好，就让哥哥这个理科神话来指点一下你这个数学白痴吧，谁能像我这么心善啊，真是的……”
半小时后。
杨路星和言晏坐在沙发里大眼瞪小眼。
“我讲的这么清楚你为什么听不懂？”
“你跟老师讲得完全不一样我到底听谁的？”
“当然是听我的啊！我这样不是又快又明白！”
“那你重新再讲一遍。”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好好听！”
“我刚才不是在思考你跟老师之间的差异！”
杨路星一把抄起卷子要敲言晏的脑袋瓜，举到空中的时候被季晨抽走：“你俩吵吵什么呢，我都被吵吵醒了。”
言晏的脸颊比刚才烧得更厉害了，“那个，不好意思啊。”她从嗓子眼儿里挤出几个干巴巴的字儿。
季晨翻了翻杨路星写下的解题步骤，拿卷子敲了敲他俩的头：“你夹带着高二的内容给她讲她能听明白吗？她才高一。”
杨路星翻身起来把季晨按在沙发上伸腿就跑：“你讲你讲，我都忘了，你才是数学的爹，你给她讲，言晏你好好听啊，包教包会！”
言晏看着那张差不多被改的乱七八糟的试卷，伸手过去想往包里揣，季晨按住卷子，拿笔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儿：“好好听着啊，多大个事儿。”
很快卷子上错过的题都被季晨列出了清晰的公式和步骤，讲过一遍之后季晨看着言晏依旧垮起的一张脸：“怎么，你还是没听懂吗？”
“不是，都听懂了，果然你讲得真的很清楚，之前没理解的部分也懂了。”
“那你在这儿把脸皱成个包子是什么意思。”季晨上手狠狠捏了一把。
“就觉得很丢人啊，错这么多，显得我像是个笨蛋。”言晏闷闷地把桌子上的东西往包里收。
季晨的脸上换了一副严肃的神情，按下她收拾东西的动作：“你为什么要觉得丢人？错题是很正常的事儿，错了不会就问也是很正常的事儿，你既不是讲来讲去一个字儿也听不懂，很快也都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我不理解，从头到尾这件事有什么好丢人的？”
言晏愣在那里，她似乎也没有思考过所谓【丢人】到底丢在哪里，只是觉得错了很多题被大家知道听起来就很没有面子，季晨看她没有回答，又重复了一遍，末了留下一句：“不要随便什么事儿就觉得自己在丢人，你一没逃课二没欺负人，你也不是个计算机，不过因为刚换了环境不适应所以做错几道题，有什么好丢人的。”
言晏小小声的嘀咕：“可是班里也有同学考得很好……”
“那你有这种想法就更奇怪了，如果都要这么比的话，那跟每年的高考状元比，你更不用看了，再跟世界名校的比你要不要活了？你这半个月好好念书了没？”
“好好念了……”
“你既然好好念了，考出来的就是你的真实成绩，况且你对着这个成绩自己也知道不满意也知道来问，问了学会了，没有不懂装懂，这不是很好的事儿吗？丢人在哪里？”
说完季晨又补了一句：“你确实都听懂了吧？”
言晏疯狂点头：“我真的都听懂了，我会做的。”
季晨揉了一把她的脑袋站起身：“没事儿少觉得自己丢人，小姑娘家家的，哪儿那么多丢人的时候。”
一把揉的言晏晕晕乎乎，想说的话又卡在了嗓子眼儿里，只是眨巴着眼睛看着季晨，季晨被她盯得有些毛骨悚然，又揉了一把她的脑袋：“说的话你记住了没？怎么反应又开始卡带了，你是什么卡bug的程序怪吗？”
七七不知道什么时候睡醒了，走过来给言晏手里塞了把小梳子，反手又揉了一把季晨的头：“怎么一个个没事儿都爱揉人小姑娘头发啊，不知道女孩子发型很重要吗？”
苏佳文和沈映枫也从门外进来，一人抱着一大兜板栗招手喊大家去分，于是言晏也就忘记了自己本来想说的话，乐呵呵的凑上去看新鲜的板栗，季晨见状摇了摇头：“真是个笨蛋。”
七七靠在沙发上撕开一袋鱿鱼，扯下一丝儿慢慢的咬着，季晨走过来递给她一袋板栗，她也没伸手去接，只问了一句：“倒是没注意，你什么时候开始也会给人讲题了？”
季晨身后斜过一只手揽走了袋子，连带着整个人往七七身上一歪：“你不知道吧，别看他现在有事没事冷着一张脸，我们季晨呢，其实从小就见不得那些看起来就可怜巴巴的猫儿啊狗儿的受苦受难，小时候我们一起出去玩儿，马路旁边掉了只翅膀折了的小鸟，他硬是拽着他妈一起喂水喂食的往医院送呢，后来治好还不算，还给那鸟找了家人收养它，这才了事儿呢。”
陈冰撕下一条鱿鱼干放进嘴里，笑得眼睛都眯在了一起：“对吧，橙子，打小儿就这么心软，姐姐都给你记着呢。”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每个字都很清楚，季晨回头看了一眼，言晏和苏佳文正在和沈映枫讨论栗子的100种吃法，他转回身看了一眼陈冰，没有反驳什么，只是抽出那袋栗子塞回了七七手里。
七七接过栗子，也就跟着陈冰一起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