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套一番后,便是捐赠救灾资了。
只见定北王王妃旁边的侍女递上一个檀木盒,王妃打开,将里面的一叠银票拿了出来,少说也有数十张。这一手笔,顿时让在场的人为之一惊。
见过慷慨大方的,没见过这么大方的,要知道这里少说也有一万两。不过,定北王历代战功赫赫,赏赐丰厚,另外定北王一家家风清正,燕家从无奢靡之习,世代妥善经营,家业宏大,这拿出数万两也并非难事。这要是换作姜家,恐怕得把整个姜府给卖了才行,姜府虽是尚书府,家族底蕴并不深厚,且不经商,自然是无法与燕家相比。
“记定北王府,银票五万两。”
五万两,早听说燕家历代忠君爱民,戍卫边疆,就凭这救灾银一事,就可看分明。难怪当初外祖不惜豁出命也要救定北王一命。江如烟看到那叠银票,只是敬叹了一下,便又回归于无波无动,一直到捐完五百两,姜家落座,神色都未曾变过。
“姜家那个小姑娘,不简单。”定北王妃落座时,轻轻对定北王说道。
“哦?还有能让你觉得不寻常的小姑娘?”
“你知道的,我谈生意时总少不了细细地打量人,寻常人我一瞥便能观出喜怒哀惧,可那姑娘神色皆敛,我什么都观不出。如不是淡泊超然,便是习于隐藏。总之,这小姑娘必定非同寻常。”
“好好好,你说的我自然信,日后,我们再慢慢看,现在她可离你不近。”
这宫宴名为捐资救灾,实则也不过是王公贵胄社交的场合之一,尤其是青年才俊、名门贵女,若是凭这一机会博得好名声,未来家族名望更甚又或是和皇家搭上关系、平步青云也不是不可能。
江如烟早就从青栀那听说了大房和二房的姑娘早早就开始准备在这场宫宴上要表演的节目,整日不是跳舞就是弹琴,名师更是不断登门指教。
这宫宴既以慈善为名,就把往日宫宴复杂繁多的歌舞排场省去了,转而也就成为了才子佳人施展才华的场所。但终归不可能所有人都能表演,这宝贵的机会也就要看皇上、太后这些位高权重之人是否会给他们一个机会了。
不过这捐赠之物倒是成为了一个好由头,也难怪大房与二房如此阔绰,想必其他人也定是为此下定了工夫。
“太子殿下驾到!”
一身玄色织金蟒袍,面容清冷威仪。
咦?这人怎么有些面熟。江如烟一边行礼,一边暗暗瞟了几眼
是药铺的那个人,当初就觉得他身份不一般,没想到他原来是太子,难怪用那么上等的龙涎香。
感受到不一样的视线,萧夙微微回头,确找不出视线的主人,只能确定大概是姜家、柳家那个方向。
有意思,居然武功与我不相上下,世家公子的深浅我大概都探过,除了燕离,至今我还没遇到过对手,可燕离并未出现,席上的人除了已经试探过的那几位以外,若非他们隐藏了实力,那就只剩下女子了。
女子?可能吗?萧夙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位医术精绝还甩掉了他手下的跟踪的女子。好像如果是她的话,女子有这样的武功也并非不可能?
罢了,还是要多加注意,道途凶险,不由得出一丝的疏漏。
不过片刻,皇上与皇后便到了。不过,看得出来,皇上有意考验太子,这次的宫宴主要由太子负责和主持,而他则只是作为象征落于席间,同时暗中观察。
“父皇,这是此次宫宴捐赠物资的明细,请父皇过目。”
“哦?各位大臣都为救灾鞠躬尽瘁,朕心甚慰。”皇上接过,细细地看过。
“父皇,这次宫宴为了节省开支并未安排歌舞,儿臣想着我朝人才辈出,此次宫宴也正好给在座的才子佳人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不知父皇觉得如何?”
“此举甚好,正好朕也想见识见识年轻人的本领和才华。”
“那父皇心中可有想看的节目?”
“右相此次赈灾可谓倾尽心力,不知是否有所心得?”
“回陛下,赈灾乃臣分内之事,陛下近日日日听臣汇报,恐早也厌烦,倒是微臣之女近日因此次灾情有感而发,写了一首琴曲,不如让她来弹奏一曲,既是表述心得倒也不会太过枯燥。”
“准。”
琴曲?听到这,江如烟总算来了点劲,说实话这宴会实在太过无聊,一群人在那里逢场作戏,自己还得陪着,连东西也不能吃,当一个这样的大家闺秀可真累。自她回京城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参加这么冗长的宴会,她实在有些吃不消。不过,能听琴对她来说倒是一种放松。
柳闻语弹琴间一举一动皆无可挑剔,看得出来是“练家子”。琴音泠泠,凄婉哀切,谱曲之法与主流之风一致,无可挑剔,让人听者伤感、哀切非常。曲是好曲,只是场合却不太好、寓意也不太好。
虽然勾起了在座之人对受灾者的同情和悲悯,但在这样一个为了能给灾区和百姓带去希望的场合,弹奏此曲太过哀伤,不过倒也中规中矩没什么大错。
接下来,名单上几位捐赠物资贵重的几位都陆续被点到了,除了燕家,不过燕离不在确实也情有可原。江如烟在看完姜家两位的表演后就找借口离开了。
姜家大小姐,从小受名家指点,舞姿翩翩,堪为一绝,但未有新意,与赈灾也并无太大关联,不过到底是个美人,衣袖轻舞,在座的公子、皇子眼中多少都流露出些许惊艳。
相比之下,姜家二小姐,虽然画技称不上卓绝,但胜在心思玲珑,画了江南地区安平祥乐之景,一为勾起众人回忆,二为祈求灾情解决、家园重建。
这场大型的相亲宴,像江如烟这样的庶女是很难出头的,不过她倒也乐得自在,看着场内众人的神情变换,她估计京中这些贵女的利益权重又会有所变化,尤其是对于那些想争权的皇子。
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视线,除了一开始还有一些闲杂视线,现在已经彻底清净了,江如烟打算趁这个机会溜出去。
距离表演结束还有一些时候,她只要在放天灯之前回去就行,姜家那些人应该正在兴头上不会在意她,她终于可以透口气了。
夜色浓厚,江如烟却未提灯,一来她不想引起注意,二来她夜视能力好,不必灯火,借月光她也能看清路。
沿着御花园的小径,她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凉亭,正想坐下时,却听到上方传来些许声响。忍不住好奇,她略施轻功,没发出一丝声音,“摸”上了凉亭。只见一个男人坐在那,手里还拿着一壶酒,江如烟越看越觉得这个背影眼熟,正要靠近时,那个男人突然转过身,手朝她的要害攻来,江如烟立即反手挡住,此时,借着如水的月光,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的面容。
“燕离?”
“江如烟?”
两人同时诧异地说道。
“你怎么在这?”惊讶归惊讶,燕离很快给她挪了个位置,方便她坐。
“这话该我问你吧。”江如烟一边说,一边自然地坐到他旁边。
“你不是应该在参加宴席吗?”
“那你呢,宴席上没看到你,原来是跑到这里躲清闲。”
“处理了些事来晚了,顺便就躲了个清闲。我不太喜欢那样繁琐的场合。”
“真巧,我也是,不过我只能偷偷溜出来,等会还得回去。”
“喝酒吗?”燕离拿起另一壶酒,问道。
“喝,”江如烟二话不说接过酒,仰头喝了一口,“好酒,这叫什么,我怎么从来没喝过。”
“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这是我自己酿的,酿的时候没取名字。这酒市面上可买不到,算你有口福。”
“这酒入口清冽,酒香浓郁,如月光清亮,就叫如月醉怎么样?”
直到过去很多年,燕离也常常会想起这个夜晚,那是他觉得离月亮最近的时候。月华如水,江如烟捧着酒转过头看着他,笑眼盈盈,月光仿佛揉碎在了她眼里,而他的心跳在对上她眼睛那一刻起,如擂鼓一般,每一下都砸在他耳膜上。那一刻,仿佛世界只剩下了他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