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神情一愣,崩溃的理智渐渐回笼:
“你有办法?”她强压下心中的愤恨,声音嘶哑得如砂纸摩擦。
许卿枝摇头:
“儿媳虽没有办法,但墨老夫人已经答应,在墨大人面前为公爹美言,我想这事很快就有结果了。”
次日,马车驶回武安侯府。
车帘外的雨丝早已歇,只余下潮湿的风卷着泥腥味扑面而来。
许卿枝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月牙轻轻为她披上薄毯,小声道:
“小姐,顾老夫人脸色瞧着难看得紧。”
“不必理会。”许卿枝睁眼时眸光清亮:
“吩咐下去,备辆素净些的马车,我们去西市一趟。”
月牙愣了愣:“这个时候去西市?买东西吗?”
“去牙行挑几个靠得住的仆从。”许卿枝指尖摩挲着袖口暗纹:
“府里这些人,眼线太多了。”
自打顾黎被押去刑部,武安侯府里的下人本就惶惶不安,见了许卿枝更是低眉顺眼,连大气都不敢喘。
可越是这样,越显得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刺眼,她要办事,总得有几个自己人。
回房换了身青色素裙,许卿枝带着月牙登上马车。
车驾穿过闹市,渐渐往城中西市行去。雨后的街道格外清凉,卖花姑娘的竹篮里还挂着水珠,吆喝声此起彼伏。
“少夫人,前面就是岔路口了,往左拐便是牙行聚集地。”月牙掀开车帘一角望了望。
马车正要转弯,前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侍卫的呵斥:
“让开让开!郡主车驾在此!”许卿枝的马车被迫停在路边,车夫嘟囔着:
“这谁啊,这么横……”话没说完就被月牙瞪了回去。
许卿枝却在听到「郡主」二字时,指尖蓦地一紧。
她掀起车帘,望见前方那辆绣着金线凤纹的豪华马车,瞳孔微微收缩。
是宁安郡主。
前世就是在这个岔路口,宁安郡主的马儿突然惊疯,将她从车上狠狠甩了下来。那时她刚怀孕不足三月,坠马后血崩不止,虽保住性命,却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而这桩惨事,后来被证实是有人为,可终究是迟了,宁安郡主此后终日郁郁寡欢,英年早逝。
许卿枝凝视着那辆马车,眸底闪过一丝复杂。
宁安郡主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女,在皇室中颇受宠爱。若能结交此人,日后对自己定然大有裨益。
更何况,她既然知道了这场劫难,岂能袖手旁观?
“月牙,扶我下车。”
“少夫人?”月牙纳闷:“郡主车驾在此,我们躲着些才好……”
“没事。”许卿枝推开车门,脚尖轻点地面。
她整理了一下衣领,缓步走向那辆凤纹马车,在三步外停下,微微屈膝:
“民妇许卿枝见过郡主,方才马车挡路,还望郡主恕罪。”
车帘内传来一道娇贵却带着几分倦怠的声音:
“罢了,无关紧要的人,让开便是。”
许卿枝抬头时,恰好望见车帘被风吹起的一角,露出里面女子莹白如玉的下巴,只是唇色略显苍白。
她心念一动,朗声道:“郡主容颜倾国,只是瞧着气色似乎有些倦怠。民妇略通医理,瞧郡主眉宇间似有倦色,怕是近日劳损过度了。”
话音刚落,车内顿时安静下来。
片刻后,宁安郡主的声音带了几分惊疑:“你懂医术?”
“略知一二。”许卿枝态度谦恭却不卑不亢:
“方才见郡主车驾行驶颇急,若郡主信得过民妇,不妨让民妇为您把个脉,或许能略尽微薄之力。”
车帘缓缓掀起,露出宁安郡主惊艳的容颜,只是眼下淡淡的青影确实显得憔悴。
她身边的侍女警惕地挡在前面:“哪来的乡野村妇,也敢妄议郡主凤体。”
“春桃。”宁安郡主挥了挥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许卿枝:
“你既敢这么说,想必是有些本事。那就试试吧。”
许卿枝上前一步,指尖轻轻搭上郡主的手腕,脉搏跳动轻缓而有力,只是隐隐带着几分滑动之象,正是怀孕初期的喜脉。
她心中一动,抬头时眼底带了几分真诚的喜悦:
“恭喜郡主,您这是有喜了。只是胎象尚稳,不宜劳累奔波。”
宁安郡主惊得猛地坐直了身子,手脚都有些发抖:
“你、你说什么?我怀孕了?”
她成婚三年迟迟没有动静,早已成了心头大患,此时听到这个消息,激动得几乎落泪。
身边的侍女春桃也惊喜万分:“这是真的吗?太好了!”
许卿枝收回手,郑重道:
“确是喜脉,只是月份尚浅,最是娇弱,方才民妇见此地风势颇大,道路也有些崎岖,实在不适合孕妇前行。”
“依民妇浅见,郡主不如原路返回,尽快找名医复诊,好生将养才是。”
宁安郡主这才反应过来,想起自己今日确实有些晕晕沉沉,原本以为是暑气难耐,竟没想到是怀了身孕。
她看着许卿枝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感激:
“多谢夫人提醒!若不是你,我还要冒冒失失往前走……”
她说着,从腕上褪下一枚羊脂玉佩,递了过去:
“这玉佩你且收下,日后若有难事,凭此玉佩来郡王府找我,只要我能办到的,定不会推辞。”
玉佩莹润温凉,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许卿枝却没有接,只是再次屈膝:
“郡主好意民妇心领了。民妇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不敢奢求厚赏。况且郡主如今有孕,更该谨慎行事,这玉佩还是留着镇灾辟邪为好。”
宁安郡主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
“你倒是个有趣的。罢了,我也不强人所难。春桃,记下这位夫人的样貌,日后若有机缘,定要好好谢谢她。”
“是。”
“郡主还是尽快回府吧。”许卿枝侧身让开道路:“此地不宜久留。”
宁安郡主点点头,吩咐侍卫:
“掉转车头,我们回府!”凤纹马车缓缓掉头,临走时,宁安郡主还特意掀帘看了许卿枝一眼,眼神里满是感激。
直到车队远去,月牙才凑上来,满脸惊讶:
“少夫人,您这是……”
“只是结个善缘罢了。”许卿枝转身往自己的马车走去,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