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斜斜地打在青石板上,苏颜撑着油纸伞穿过回廊,袖中藏着一叠誊抄的账目。三日前核对厨房采买时发现的五两差额,如今已在她手中变成铁证——三筐本应二十两的鲜虾,账上记的却是二十五两。但在那暗处,怕是不知道有多少银两被昧下。
“七姑娘,夫人唤您过去呢。”杨氏身边的徐妈妈站在廊下,眼神如钩子般在她身上刮过。
苏颜指尖微颤,迅速将账目塞入袖袋深处。杨氏此时唤她,绝非偶然。她垂下眼帘,露出一贯的温顺神色:“这就去。”
正厅里,杨氏正在品茶,茶盖轻碰杯沿的声响在寂静的屋里格外清脆。苏瑶坐在一旁,新裁的藕荷色襦裙上金线闪闪发亮。
“听说你近日常在厨房走动?”杨氏开门见山,眼角细纹里藏着探究。苏颜心跳漏了一拍,却故作懵懂:“女儿遵照母亲教导,学习核对食材用度。”
“哦?”杨氏放下茶盏,瓷底碰在红木案几上“嗒”的一声,“可发现什么不妥?”
这分明是试探。苏颜余光瞥见苏瑶捏着帕子的手指突然收紧,顿时明白杨氏早已知晓厨房弊案。她轻咬下唇,做出犹豫之态:“女儿愚钝,只觉...觉虾价似乎比市价高了些。”
“既如此,这事便交由你查个明白。”杨氏嘴角含笑,眼底却冰凉,“后日给我答复。”
雨声渐密,苏颜退出正厅时,听见苏瑶娇嗔:“母亲何必让她去查?万一...”
“你懂什么。”杨氏压低的声音混在雨声中传来,“那李姨娘...”
苏颜脚步不停,心里却雪亮——杨氏是要借她的手,对付最受宠爱的李姨娘。
次日清晨,苏颜“偶然”遇见负责采买的赵管事。那肥胖男子额上渗出冷汗,在她提及虾价时膝盖一软:“姑娘明鉴!这都是李姨娘吩咐的...她说、说老夫人最爱吃虾...”
果然如此。苏颜摩挲着袖中账本,李姨娘仗着得宠,又背靠老夫人,这些年不知贪墨了多少银子。而杨氏这招借刀杀人,无论成败都能坐收渔利——若她查出真相,得罪的是李姨娘与老夫人;若查不出,便是无能。
“这夫人当真是狠毒,这样的难题交给姑娘,存心是想让姑娘难堪。”墨竹满脸愤慨,恨不得冲到葳蕤居将那杨氏打一顿。“当务之急是要想如何应对。”李妈妈拉住愤怒的墨竹,关切地问向苏颜。
“姨娘,您这是不管女儿了。”苏颜看向仍悠哉喝茶的周姨娘,知道她一定有主意。谁知她只是轻放下茶盏,施施然说道:“你也长大了,总要学会自己应对,日后嫁人了,还要姨娘给你出主意?”说罢便起身准备离开。许是怕女儿行差踏错,又扭头加了一句:“借力打力,祸水东引总知道吧!”
雨后的海棠零落成泥,苏颜站在花树下,思索周姨娘的话。她不能直接向父亲告发,也不能如杨氏所愿当这个出头鸟。那看来只能“劳动”祖母了。
看到苏颜从容的笑颜,墨竹和李妈妈相视一笑,内心暗想:看来姑娘要搞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