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祠堂出来,宋染就觉得很奇怪。
她父亲十年前战死,那时候顾宴行不过十几岁,应该并无什么交集才是。
但方才看顾宴行祭拜父亲的态度,却不像是有假。
“宋将军生前对本王有恩。”顾宴行突然开口,“十年前本王替父皇巡视北疆,若无将军相助,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宋染心中一颤,十年前,正是父亲战死北疆的时候。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
“殿下洪福齐天,是大景的幸事。”吴素在一旁连忙接过话头。
这些事她从未同宋染讲过。
景国陛下虽然只有两位皇子,但宫闱之争却并不比其他朝代少,她不想女儿牵扯其中。
顾宴行心里轻叹一声:“是本王唐突了。既已祭拜过将军,那本王就告辞了。”
“臣妇恭送殿下!”吴素微微福身,她本就不想和皇室扯上关系,心里只盼着他早些离开。
宋染却突然开口:“阿娘,女儿去送送殿下。”
不等吴素回应,她已快步跟上顾宴行。
“少夫人似乎有话跟本王说?”顾宴行偏头看了宋染一眼。
宋染心中犹豫了一下,方才开口:“宋婉绝非良配,还请殿下勿要轻信于人。”
既然前世受了他的恩惠,这一世,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往火坑里跳。
“哦?”
顾宴行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凝视着宋染:“少夫人这是在……关心本王?”
宋染抬眸与他四目相对,这是对她这样一个寡妇该说的话么?难道这家伙怕不是真的是一个登徒子?
她下意识攥紧了衣袖:“臣妇只是……”
“只是什么?”顾宴行忽然逼近一步,身上气息扑面而来,“宋婉不是良配,那少夫人以为,谁才是本王的良配?”
宋染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惊得后退半步:“殿下请自重……”
难道自己前世真的看错他了?
两人已经来到将军府大门,已经能看到门口来往的行人。
顾宴行突然收敛神情,后退一步恢复了那高冷模样:“少夫人这些日子让本王刮目相看,怎么见了本王,反倒是胆怯了?”
宋染心中恼怒,她是寡妇,这要是旁人看到他们之间的举动,脊梁骨怕不是要被戳断。
“殿下天潢贵胄,臣女自是不敢逾矩。”宋染再退一步,和顾宴行拉开距离。
顾宴行轻笑:“这般就对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少夫人又何必急于一时?”
宋染心中一紧:“臣女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提醒自己?难道陈三的背后之人便是他?
“听不懂便好。”顾宴行从衣袖中掏出一物,塞到她手里:“今日多有冒犯,此物就当是赔罪。”
宋染只觉掌心一凉,低头一看,正是宋婉腰间的那块玉佩。
这玉佩本来就是他送与她的,他这是什么意思?
“阿染,怎么没将殿下送出府外?”
吴素不放心宋染,还是跟了出来,远远地就看见宋染一个人站在前院。
宋染迅速将玉佩藏入袖中,转身对母亲行礼:“阿娘,殿下特意交代女儿,无须送至府外。”
吴素目送顾宴行登车离去,这才转身,轻轻握住宋染微凉的手:“皇室水太深,步步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陷阱,你切不可牵扯进去。”
今日回门,宋染一大早便精心梳妆,不为别的,就盼着能见阿娘一面。
她望着吴素眼角新添的细纹,鼻尖酸涩,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翻涌。
前世她亏欠最多的,就是她阿娘了。
上辈子,她一次次轻信旁人,亲手将将军府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吴素为了救她,变卖家产,四处奔走求情,青丝熬成白发。
最后却连娘家都陪了进去。
“阿娘……”宋染眼眶泛红,紧紧握住吴素的手。
这一世定要护好阿娘,护好将军府,绝不再让悲剧重演。
“这孩子,好好的,怎么就哭了?”吴素轻轻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在侯府受委屈了?都怪阿娘没本事,你掉进那火坑。”
虽然两家有婚约,但谢云庭战死,宋染完全可以不嫁入侯府。
只是没想到安平侯府竟然请动了皇后懿旨,吴素也无能为力。
宋染破涕为笑:“阿娘放心,女儿在侯府好着呢,谁都欺负不了女儿。”
吴素点点头,昨日安平侯府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她自然也听到了风声。
“李掌柜都跟我说了。谢云祁的事,是你做的吧?”
宋染也不瞒着吴素:“既然他们敢算计女儿,那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阿娘放心,女儿应付得来。”
“阿染,你变了。”她轻抚宋染的发丝,眼中既欣慰又心疼,“只是有时候,锋芒毕露,未必是好事。”
宋染微微一怔,随即低下头:“阿娘教训的是,女儿记下了。”
阿娘说的,好像和顾宴行的话如出一辙。
只是前世的仇,她不能不报。
为了阿娘,那些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查得如何?云祁到底是如何欠下那些银子的?”
安平侯府,老夫人面色阴沉。
昨日的事,她细想下来,还是觉得有些不对。
如果不是她那个孙子确实不争气,那就是背后有人捣鬼。
但是之前也没听说过云祁好赌,这其中定有猫腻。
王嬷嬷看了柳姨娘一眼,才小声回道:“禀老夫人,那些银子确实是二少爷欠下的。老奴听说二少爷平日里也常去去赌坊,这次兴许是没把持住……”
“混账!”老夫人勃然大怒,抓起身边的茶盏就朝柳姨娘压去,“看你养的好儿子!”
原来真是那不争气的孽障惹出来的祸事!侯府要真交到他手上,恐怕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败光了!
“母亲息怒!”柳姨娘慌忙跪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都是妾身管教无方,求老夫人开恩!“
“自然是你管教无方!”老夫人怒不可遏,“云祁自小便乖巧,怎么便染上了这个恶习?”
柳姨娘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老夫人抚额良久,才长叹一声,“如今府上尚能盈利的几个铺子都抵押给了吴家,那些田庄又不当季,别说凑足五万两,就是正常开销,怕是都维持不下了。”
这些年如果不是你死抓着掌家之权不放,侯府能到这个地步?
柳姨娘眼中闪过一丝戾色,随即谄媚地说道:“母亲,侯府虽拿不出银子,但有人却拿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