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瑶看着从屏风后走出的顾宴昭，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因为她没得选。”
顾宴昭一袭墨色锦袍，腰间玉带上悬着一枚蟠龙玉佩，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他随意地坐到顾瑶对面：“姑母神机妙算，宴昭佩服。”
顾瑶横了他一眼：“还不都是为了你。安平侯府的事没有出差错吧？听说前几日谢家可是闹出了天大的笑话。”
顾宴昭皱眉:“是出了点岔子，我们都低估了宋染。老三也盯上了宋染，怕是有些麻烦。”
顾瑶点点头，“老三素来得皇兄宠爱，在军中又有声望，虎符之事，容不得半点闪失。”
“侄儿知道了。有姑母相助，真是宴昭前几辈子修来的福分……”顾宴昭伸手去抓顾瑶放在桌案上的手。
顾瑶一把拍开他的手：“你先回去。要是让你父皇知道你来了此处，还不打断你的狗腿！”
顾宴昭反手扣住她的手腕：“父皇近日龙体欠安，哪有功夫管这些闲事……”
顾瑶眼中寒芒一闪：“滚！”
顾宴昭瞳孔微缩，终是收敛了轻佻之色：“姑母早些歇息，宴昭这就告退。”
顾瑶瞬间又恢复那副慵懒之态：“最近行事小心一些，别让寻着了把柄。”
“姑母放心，宴昭知道轻重。”顾宴昭躬身行礼，转身时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鸷。
待他离开后，顾瑶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她猛地抓起桌上的茶盏摔在地上，碎瓷片四溅。
“殿下，宋婉连夜去了西郊别苑。”陈大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中。
顾宴行手中的笔一顿，墨汁在宣纸洇开，晕染成一团黑影。
果然是她，难怪宋婉会知道玉佩的事。
“顾宴昭有什么动静？”
陈大低声说道：“二皇子入夜后也出了宫，只是……行踪诡秘，尚不知去了哪里。”
宋家、安平侯府。
貌似麻烦有点大。
他这个姑姑，确实可以算得上算无遗策。
只可惜人算始终抵不过天意。
“盯着安平侯府，她想做什么，暗中助她行事。”
顾宴行换过一张宣纸，在上面写下一个“染”字。
次日清晨，宋染院中所有下人都被召集到前厅。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位少夫人要做什么。
之前传闻这位少夫人是个柔弱性子，还是以殇嫁的形式嫁入侯府，怕是少不得要吃些苦头。
可这几日下来，从她身上可没看出半分柔弱的样子，反倒是老夫人接连在她身上吃了好几次瘪。
宋染端坐主位，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素净的月白裙衫，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却衬得整个人清冷如霜。
“诸位在侯府伺候多年，辛苦了。”她放下茶盏，声音不轻不重，“今日叫大家来，是要宣布几件事。”
她目光扫过众人，在几个眼神闪烁的丫鬟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第一，从今日起，我院中月例银子再翻一倍。”
“第二，每月逢五逢十，准你们半日假回家探亲，有路途远的，每月可告假两日。”
“第三，在院子里做满十年，只要愿意，我可以替他脱了奴籍。”
月钱再翻倍，那一个最低等丫鬟的月钱几乎快赶上之前管事的月钱了。
至于每月还能回家探亲，以前几年能有一次省亲的机会，那已属于天大的恩情了。
但这些相对于第三点，那都算不上事。
一旦入了奴籍，哪怕事做到了管事，世世代代都是奴仆，子孙后代从此便失去了堂堂正正做人的资格。
厅内所有下人都愣住了，一时之间厅内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几个年长的下人最先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少夫人大恩大德，老奴们做牛做马也难报万一！”
其他人也纷纷跪地，磕头声此起彼伏。
宋染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想必你们也知道，我不缺银子。这里有份名单，念到名字的，上前领赏。”
众人又哗然。
李嬷嬷接过册子，开始点名。每念一个名字，宋染便赏下一枚银锞子。
几乎大部分的下人都领到了赏银，李嬷嬷把册子合上，恭敬地递还给宋染。
宋染接过册子随意放下，脸色一变:“赏完了，现在该谈谈罚的事情了。翠柳！”
一个身着绿裙的丫鬟浑身一抖，战战兢兢上前。
宋染冷声问道：“昨儿夜里，你去柳姨娘院里做什么？”
翠柳脸色煞白，“扑通“跪地：“少夫人明鉴，奴婢、奴婢只是……有些事想请教柳姨娘院里的兰芷姑姑。”
“有什么事非得大半夜的去？”宋染冷笑，“本夫人虽然有的是银子，也想善待于你等，但却容不得吃里扒外的东西！”
“少夫人，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少夫人开恩！”翠柳的额头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不一会儿就红肿起来。
背主，哪怕只是有这个嫌疑，宋染就是要了她的命，旁人也挑不出毛病。
宋染却忽然笑了：“起来吧。这银子，照样赏你。”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宋染亲自将银锞子放在翠柳手中：“回去告诉柳姨娘，都是一家人，我院里的事，不必她费心打探。”
说道这里，她唇角微勾：“她想要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我便是。传了话，你也不必再回来了。”
翠柳捧着银锞子的手剧烈颤抖，脸色霎时变得比纸还白:“少夫人饶命！奴婢真的知道知错了，请少夫人开恩，留奴婢一条活路！”
宋染此时把她送回柳姨娘那里，那便是要了她命。
柳姨娘如果留下翠柳，就坐实了她窥探侯府少夫人的事实。
她不过是一个侍妾，窥探侯府主母，这要是传出去，老夫人也保不住她。
宋染却只是淡淡一笑：“李嬷嬷，送她出去。”
背主之人，死不足惜。
前世翠柳就是柳姨娘安插在她身边的棋子，她把翠柳当成自己的心腹培养，而翠柳却一次又一次出卖自己。
之前算计谢云祁，只能算是开胃菜。
她真正的报复，这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