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姓孙的先生很多。但是能当得起侯府管家口中“大喜”的,那便只有一人。
文山先生的关门弟子,书院的小先生,孙伯安。
满堂宾客顿时哗然。而那些谢家旁支一个个目瞪口呆。
宋染不仅攀上了文山书院的门路,竟然连文山先生的关门弟子也能请来!
吴家虽然有钱,但毕竟只是商贾出身,她宋染何德何能?
老夫人大喜,连平素从不离手的拐杖也顾不上了,几步跑到管家面前抢过拜帖匆匆看了几眼。
“快!快随老身前去迎接孙先生!”
老夫人话音未落,外头已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不敢劳烦老夫人!晚辈冒昧来访,还望见谅。”
只见一位身着青衫的年轻公子信步而入,面容清俊,举手投足间尽显儒雅风范。正是文山书院的小先生孙伯安。
满堂宾客纷纷起身行礼,那些方才还咄咄逼人的谢家旁支此刻脸上皆是谄媚之色,一个个试图在孙伯安面前露个脸。
韩文山的亲传弟子,只要肯入仕,将来必定是位极人臣存在。
宋染缓步上前,盈盈一礼:“先生远道而来,侯府蓬荜生辉。”
孙伯安含笑回礼:“少夫人客气了。家师听闻谢二公子天资聪颖,特意命我前来送入学文书。”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烫金帖子,双手递到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激动得双手微颤,亲自接过文书。
她正要开口,却听孙伯安又道:“老夫人,家师有言,离书院入学尚有数月,二公子可先进书院试读,至入学之时如无大错,方才算是书院学生。”
老夫人连连点头,“有劳先生亲自走一趟。请先生转告文山先生,老身来日定登门道谢。”
虽然名分暂时不能定下来,但这不是什么大事,反倒是说明这名额确实是宋染花大代价才求来的。
谢云祁虽然有些才名,但入书院却是不够的。
先试读几个月再入学,既全了书院的名声,也堵住了那些闲言碎语。
孙伯安看了宋染一眼,才对老夫人说道:“侯府的心意少夫人已经带到了,老夫人且安心便是,只是二公子这段时间学业却不可松懈下来。”
“学生谨记先生教诲。”谢云祁连忙上前行礼,眼睛却忍不住瞟向宋染。
“少夫人,家事交代的事在下已经办妥,还要回书院复命,就不多留了。”
孙伯安微微颔首,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实在不愿和这群人再虚与委蛇。
宋染点头:“有劳先生!还请先生代妾身问文山先生好。”
她前世也和书院的先生打过交道,知道这些人皆是清高孤傲之辈,最不耐烦这些应酬场面。
孙伯安能亲自走这一遭,已是韩文山给了天大的面子。
孙伯安转身欲走,却被老夫人急忙拦住:“先生请留步,侯府已备下薄酒,还请赏脸用些茶点再走。”
孙伯安头也不回地说道:“老夫人盛情,晚辈心领了。只是家师还在书院等候消息,实在不便久留。”
如果不是先生吩咐,他可不愿跑这一趟。
老夫人见状,也不好强留,只得吩咐管家:“快,备上厚礼,送先生回书院!”
待孙伯安离开后,厅内气氛顿时热络起来。那些原本对宋染冷嘲热讽的旁支和贵眷,此刻都堆着笑脸围了上来。
他们家中都是有年轻子弟的,如果能通过宋染的关系进入文山书院,那便是一步登天了。
“少夫人当真好本事,竟能请动书院的先生!”
“可不是嘛,我家那不成器的儿子,想见书院先生一面都难如登天呢!”
宋染只是淡淡一笑,并不接话。
老夫人连忙拉过宋染的手,将她带离人群。
一群趋炎附势之徒,这个时候就想沾安侯府的光,简直是痴心妄想!
“阿染啊,今日多亏了你。老身这就命人开祠堂,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列祖列宗!”
此时她已忘记宋染进府以来两人之间所有的不快,心里想的只是怎么才能谈好宋染。
既然有这样的门路,书院学生可就不够看了,直接拜入文山先生门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宋染微微一笑,语气恭顺,丝毫没有得意忘形之意:“祖母言重了,孙媳不过是尽了本分。”
柳姨娘和谢云祁也凑了上来,现在他们可不敢再得罪宋染。
“云祁谢谢嫂嫂照拂之恩,日后定当加倍用功,不负嫂嫂这番苦心。”谢云祁语气诚恳,只是一双眼睛却不时往宋染身上瞟。
能让韩文山松口,更能请动文山学院的小先生亲临侯府,代价必定不小。
一个殇嫁的寡妇,能为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不由得他不多想几分。
宋染虚扶一把,柔声道:“叔叔不必多礼。你天资聪颖,只要用心向学,必成大器。”
她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说道:“只是叔叔功成名就之时,莫忘了嫂嫂便是。”
谢云祁听得心头一荡,连忙拱手道:“嫂嫂大恩,云祁永世难忘。他日若有所成,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老夫人看在眼里,原本只是想借宋染的嫁妆解了侯府一时之急,没想到却有意外之喜。
看来是天不绝他谢家这一脉。
“云祁能有这份心,老身就放心了。”老夫人转向宋染,语气亲热:“阿染啊,今日你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晚些时候,老身让厨房给你炖些补品送去。”
宋染知道老夫人这是不想其他人和她太多接触,于是福身谢过,又和一众贵眷告了罪,便离开了小院。
老夫人此时心里也顾不得什么赏梅宴了,匆匆跟旁支和贵眷们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结束了宴会。
谢云祁入了文山书院,安平侯府在京城之中的地位,自此便不同于往日了。
宋染带着琥珀出了前院,正要回自己的院子,忽然心神一动,“琥珀,你先回去。”
“小姐……”琥珀正要说话,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
待小丫头离开后,宋染转身朝后院深处凉亭走去。
“叔叔既然跟了一路,何不出来说话?”
声音清冷,在空荡的花园中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