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二公子来了。”李嬷嬷的声音突然从暗处传来,谢云祁的手猛地僵在半空。
他虽然没进过宋染的院子,但认得李嬷嬷的声音。
这个宋家的陪嫁嬷嬷在侯府颇有凶名,据说十数个寻常壮汉都近不了她的身。
有这尊煞神在,谢云祁的心顿时凉了大半截。
李嬷嬷走到油灯前把灯芯挑亮,便自觉侍立宋染身侧。
宋染缓缓转身,脸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谢云祁:“李嬷嬷是自己人,叔叔大可放心。”
“嫂嫂这是何意?”谢云祁满头雾水。
深夜私会的事,旁边还站着个嬷嬷,这算哪门子的事?
“叔叔请坐说话。今日邀叔叔前来,是有要事跟叔叔商量。”宋染示意谢云祁入座。
谢云祁寻着离宋染最近的椅子,侧着身子坐了下来,“还请嫂嫂明示。”
这个时候,他可不敢造次。
“叔叔明日便可入书院进学了,可喜可贺。”宋染轻启朱唇。
谢云祁连忙躬身:“这都是嫂嫂的功劳,云祁感激不尽。”
宋染微微点头:“你知道便好。只是孙先生也曾明言,现在只是试读,我且问你,你可有留在书院的把握?”
谢云祁顿觉脸上一阵燥热。
他有几斤几两自己是清楚不过的,平日里那些名声,不过是花银子买来的。
凭他肚子里那几点墨水,替书院看门都不够资格。
宋染叹了口气:“无妨,入学之时,我会想办法。我再问你,入了书院,你有几分把握考取功名?”
谢云祁额头开始冒汗:“这个……这……云祁定当努力读书……”
宋染再次叹气,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那便是不行了……”
谢云祁不敢言语。
其他事都可以做得假,科举可是实打实的,他,真不行。
宋染第三次叹气:“那叔叔今晚怎么敢进这个院子?”
谢云祁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他怎么敢进这个院子?
他虽是侯府二公子,却只是一个庶出。宋染费尽心思替他求了书院入学的机会,他不说考取功名,靠他自己,想留在书院都做不到。
他怎么敢进这个院子?
“还请……还请嫂嫂指条明路。”虽然很丢人,但无论是图财还是图人,谢云祁还是不想放弃。
宋染从袖中取出一叠地契,轻轻推至谢云祁面前:“这些是侯府抵押给吴家的十间铺子。”
“嫂嫂……”谢云祁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那些铺子抵押了五万两,但实际价值却是远超这个数。
“别急。地契还没赎回来,还是吴家的。”宋染看着谢云祁那副丑态,心中冷笑,“我母亲是个商人,商人永远都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谢云祁不敢拿那些地契,甚至不敢抬头看宋染:“嫂嫂,我也不善经商……”
宋染笑了,“这些铺子,我会让暂时记到你的名下,吴家的那些掌柜伙计都归你管,铺子的收益也归你所有。”
谢云祁猛地抬头,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嫂嫂……”
如果真是这样,那便是白送银子给他。
吴家是大景最大的商贾世家,随便哪一个掌柜在商贾一道,都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先别急。”宋染抬手打断他的话,“什么时候你赚够了五万两,就以你的名义把铺子赎回来。”
“但是……这些铺子原是侯府的产业……”谢云祁心动了,但如果赎回铺子,那铺子的所有权还是侯府的,那他就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那是你的事,总不能事事都靠我这个妇道人家,你才是谢家的顶梁柱。”宋染轻抿一口茶。
“有朝一日侯府不行了,谢家也就散了,你作为谢家的顶梁柱,总得做点什么。”
谢云祁恍然大悟。
其实这也是他们母子一直在做的事,不过宋染的计划可比他们大胆多了。
他是庶出,不管是侯府还是谢家,他都没有资格继承,但是不妨碍他把谢家握在手里。
谢云祁心跳加速,仿佛已经看到谢家那些族老跪在自己脚下摇尾乞怜的场景:“嫂嫂放心,云祁定当竭尽全力,不辜负嫂嫂一番美意!”
宋染唇角微勾:“明白就好。只是如果你心里只有这十个铺子,那便算是我错看了你。”
说罢,她转头看向窗外,“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记住,此事不能让老夫人知晓。”
谢云祁连忙起身,将地契小心收进袖中:“云祁知晓了。”
他转身时,眼中满是贪婪与野心,全然没注意到宋染眼中闪过的冷意。
十个铺子怎么够,他要的是整个谢家!
待谢云祁离开,李嬷嬷低声道:“小姐,这谢云祁不过是一个绣花枕头,难成大事。”
宋染轻笑:“我也不需要他成事,能坏事就行。”
她是侯府少夫人,可以耍脾气,可以使小性子,可以惹老夫人不快,但不能出手对付侯府。
所以这些坏事,还是交给别人去做的好。
“去告诉李叔,就说……鱼儿上钩了,让他加紧准备。”
“婉婉,你说靖王到底是什么意思?”宋怀德满脸愁容地坐在书房。
他知道从吴素手里拿到那些产业之后会有麻烦,但是没想到会这么麻烦。
这才过去多少天,族里来要银子的都打发了好几批了。
如果不是吴素自己掏银子补贴,光靠那些产业的收益,根本经不起这一大家子毫无节制的花销。
他原想是借着靖王对他女儿另眼相看,带着这些产业投靠靖王府,就算是王府剩下来的残羹冷炙,也足够养活宋家了。
哪里知道他几次投了王府的拜帖都杳无音信。
现在吴家那些掌柜都离开了铺子,吴素又闭门不见,家族里那些族老为了要银子,就差天天堵他家府门了。
“女儿……女儿也不知……”宋婉放下手里的茶盏,心里也是一头雾水。
按那位贵人的说法,靖王只要见到了那块玉佩,那便是她跃上枝头之时。
只是这都过去多久了,靖王府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唉!这可如何是好?”宋怀德正捶胸顿足,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宋怀德正要训斥,就见管家王福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脸上满是喜色:“老爷!靖王府派人给小姐送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