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风俞圣坛，青铜鼎中的湛青火种在湿润的空气中跳动着，将四周的雾气染成淡淡的青色。
禾蕖站在石阶前，赤白相间的族长礼服上三色鸟暗纹若隐若现。
她轻轻抚平衣袖，指尖在腰间的机关暗囊上停留片刻，那里装着三枚淬了麻药的钢针，是她作为机关师的保命手段。
“吉时已——”
司仪的唱喝突然被金属撞击声打断。林赤枭掀开猩红袍角，露出腰间一柄镶嵌着黑曜石的异国短刀。刀鞘上“佑”字徽记在晨光中格外刺目，引得周围族人倒吸一口冷气。
“诸位且看！”
林赤枭的刀尖挑起一卷泛黄的羊皮纸，“这，便是从天枢城秘库中取出的记录！”
松岩长老的眉头拧成死结：“林赤枭，你这是要干什么？”
“上面记载着十八年前的一桩秘事。”
林赤枭没有理会松岩，他的声音如毒蛇吐信道：“潮汐皇室当年收养的孤女，实则是为了培养下一任族长！”说完，他的刀锋突然指向禾蕖：“而她，在选拔中落败，这才被流放至我族！”
霜叶长老的翡翠扳指停在指节处：“此事前任族长早已知晓，你又何须再提？”
“问题在于……”林赤枭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这是三日前从佑国探子身上搜出的密令！上面记载着，十八年前，佑国曾秘密送出一名女婴，交由潮汐族内应抚养！”
全场哗然。
禾蕖的手不由地握紧了腰间的青玉令牌。
原来那天，她并没有把真令牌交出去。
她感受到数百道目光如针般刺在身上，有怀疑的，有震惊的，更有等着看她笑话的。
“林长老。”她的声音清冷，“我确实出身潮汐，也确实在潮汐族长选拔中落败……”
她抬起眼，琥珀色的瞳孔直视着林赤枭，“但你如何证明，我与佑国有关？仅凭你手中的令牌吗？那都是十八年的事了，按理说要真是密令也早就销毁了，又怎么会出现在你的手中呢？我想，佑国人还不至于愚蠢到这种地步吧？”
赤枭冷笑，突然击掌。两名侍卫押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上前。老者脸上布满可怖的疤痕，左眼浑浊无光，右眼却闪着精明的光。
“这位是佑国前朝史官墨翁。”赤枭的刀背抵在老者颈间，“让他告诉诸位，潮汐族当年收养的女婴，究竟是什么来历！”
老者颤抖着抬头，独眼在禾蕖脸上停留片刻，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十，十八年前…佑国确实…送出过一名女婴…”他的声音嘶哑着，“但，但那孩子…早就…”
“早就什么？”林赤枭厉声逼问。
“早就死了！”
老者突然大喊：“那孩子在途中染病夭折！后来送去的…是调包的…”
全场再次哗然。禾蕖的指尖微微发冷，这老者的证词半真半假，但足以动摇人心。
“荒谬！”段鸿突然上前，“仅凭一个俘虏的只言片语，就指控圣女通敌？”
赤枭眯起眼睛：“那你如何解释，她精通的机关术，与佑国影卫的技艺如出一辙？”
禾蕖轻笑一声：“那就更加荒谬了，谁不知道天枢城机关术闻名天下，我出生在潮汐，机关术自然是学自天枢城的千机阁，此事潮汐族内人人皆知。如若不信，我大可将潮汐族长请来为我作证。”
“是吗？你自小与他青梅竹马，谁会信他的证词？”
林赤枭突然甩出一卷竹简，“这是千机阁近二十年的学徒名录，上面可没有“禾蕖”这个名字！”
竹简落地，展开的页面上确实没有记录。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如潮水般扩散开来。
禾蕖的指尖轻轻扣住袖中机关。她缓步上前，在竹简前蹲下身：“林长老看得真仔细。她的手指抚过竹简边缘，“不过…”她突然掀开最后一页，露出背面的暗记，“千机阁的隐世长老收徒，向来不记名录。这个暗纹，就是证明。我的导师也可为我作证。”
竹简背面，赫然烙着一枚小小的齿轮印记，千机阁隐世一脉的徽记。
霜叶长老快步上前查验：“确实是千机阁的暗记。当初前任族长带来禾蕖的时候，确实有提过。”
林赤枭的脸色阴沉如水：“就算机关术来历清白…”他突然扯开老者的衣领，露出锁骨处的蛇形刺青，“这位墨翁身上的刺青，与潮汐族客卿令上的纹路一模一样！圣女作何解释？”
禾蕖的瞳孔微缩。她解下腰间的青玉令牌，阳光穿透玉身，在地面投下奇异的光纹：“赤枭长老好眼力。她突然将令牌按在老者的刺青上，“不过…”
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令牌上的纹路与刺青完美重合，但刺青边缘却开始渗出鲜血！
“这是三天内新烙的。”禾蕖的声音如寒冰，“真刺青经年累月，绝不会因为令牌按压就破裂流血。”
老者的脸色瞬间惨白。林赤枭猛地后退一步，猩红外袍无风自动。
禾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将粉末洒在刺青上，青色粉末瞬间变成赤红，“更不用说，朱砂显影。真刺青用特殊墨水，绝不会与显影粉反应。”
林赤枭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镇定：“巧舌如簧！”他突然掀开外袍，露出腰间另一柄短刀，刀鞘显然上刻着佑国密文！
“昨夜刺客用的就是这种刀！段鸿厉声道，“林赤枭，你还有何话说？”
“荒谬！这刀是我从佑国探子身上缴获的！”
禾蕖突然抬手，袖中机关“咔嗒”轻响，一枚钢针激射而出，精准挑开赤枭的衣领，锁骨处，赫然是一枚与老者一模一样的蛇形刺青！
“你……！”赤枭暴怒，猛地向后退数步，袖中甩出一枚烟雾弹，浓烟瞬间弥漫圣坛，他的身影竟一分为三，朝不同方向逃窜！
“分身术！”松岩惊呼，“这可是佑国大祭司的秘传！”
禾蕖的机关护腕鸣响，十二枚带钩锁的钢索射出，缠住其中两道虚影。第三道身影却被段鸿的长剑当胸贯穿！
禾蕖撇了他一眼：“花里胡哨！”
剑锋钉入石柱，赤枭的真身被死死固定，猩红的外袍被鲜血浸透。
烟雾散去，霜叶长老拾起赤枭掉落的锦囊，倒出几枚青铜符：“佑国边关的调兵符……林赤枭，你才是真正的内鬼。”
赤枭被按跪在地，却突然狂笑起来：“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他嘴角溢出一丝黑血，“佑国不会…放过你们…尤其是你…禾蕖！”
他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转眼间就没了气息。
死寂笼罩圣坛。松岩长老颤抖着上前检查：“他竟咬碎了毒囊……”
“他这样，就算回佑国也是死。”
禾蕖拾起族长印信，湛青火种突然暴涨，在她周身形成璀璨的光晕：“风俞族历经千年风雨，岂会被宵小所趁？今日之后，凡有通敌者，皆如此例！”
“拜见族长！”段鸿第一个单膝跪地。
当所有族人相继跪伏时，禾蕖望向西方天际，那里，真正的风暴正在佑国境内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