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重看《兵临城下》,管奕问我九年前在西城大学为什么不敢独自赴约,我不敢回答。
我承认我在球场见他的时候就发觉我的心脏跳动规律起了变化,以至于以后的每一次见面,我都感受到它的不同寻常。
我既渴望再一次见到他,又害怕再一次见到他。
虽然没有经历过爱恋,在书中也读过,男女二人看电影不就是相互接受和感情升华的必经之路吗?
而我的师兄管奕是那么光鲜耀眼的璀璨明珠,我这样一块臭石头怎能去遮挡甚至于吸收他的光芒呢?我不能。
九年前,晚饭后,接到他的电话,我是欢快的,每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我都感到这世界是温暖的,是充满善意的。
他说请我看电影,说实话,我很想去。
我以前只在小学时看过一部《世上只有妈妈好》,还是小学老师强制要求家长们带领孩子们去观看的。
电影讲述的是一个女人的不幸,在男方家族利益的权衡之下,她失去了她的爱人,六年后又失去了她的儿子,变成了痴傻的疯子。她的儿子长大后偶遇了她,唤起了他的儿时记忆。
看电影的过程是美好的,那一帧桢画面总能牵动观者的心绪。我只记得当时我也很感动,后半场,整个电影院半数以上的人都在哭,我也哭了。
看完电影,母亲用自行车载着我回家,一路上母亲都在骂骂咧咧,说我的奶奶就跟电影里的那位奶奶一样恶毒……直到回到家,骂声才停止。
我一路上都保持沉默,不敢多说一句话。
从那以后我不再看电影……
西城大学是我的救命稻草,它总能抚慰我的心灵,渐渐温暖我冰凉透顶的心。接到师兄的电话,我很惊讶,西城大学居然也有电影院,放映的还是国外的影片。
这里就是一个独立的世外桃源,它拥有社会上一切该有的组织和机构,却与他们毫不相干,它有自己不成文的法则和道德约束,却不需要执法机构。它柔韧但公允,它开明但慈爱。
它是一个乌托邦式的美好世界。
我想看电影,但又不敢独自去跟管奕赴约,我既想接近管奕,又怕接近他,儿时的自卑感总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要远离他,因为这么美好的东西我不配拥有!
但我还是不忍拒绝管奕,我怕管奕伤心。
在这种矛盾的驱使下,我在电话中问师兄:“我可以带一个人吗?”
电话那头突如其来的沉默了,几秒后,管奕轻咳一声才说:“可以啊,你想带谁?”
我说:“我想带我们舍友一起,她叫玉容,是宁州人,其他人都出去玩了,目前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宿舍,我一走,她怪孤单的,不如和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去好吗?”
“可以,一起吧。十五分钟后,我在你们宿舍楼下等你们。”
管奕挂断电话后,我总觉得哪里不对,我有些心伤,但是一时间又不知道是为什么。
玉容倒是很乐意看免费电影的。
当我牵着玉容的手来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具有伟岸身躯的管奕正在茂密的黄葛树下踱着脚步,他一身运动装扮,看起来既清纯又阳光帅气,满满的安全感让人想靠近一些,再近一些。
玉容悄悄对我耳语:“你老乡看起来挺帅的,很有安全感啊。”
“是吧?我也觉得。”我微微一笑道。
在去电影院的路上,我总是怕管奕生气,总是主动找一些话题来说。
“师兄,你们什么时候再打比赛?跟谁打?”
“师兄,你们课业紧张吗?你踢球不会影响学业吗?”
“师兄,寒假回家是怎么过的?”
……
管奕总是耐心跟我解答,同时也提问一些有关于我舍友的问题。
偶尔没有话题的时候,我就悄悄观察管奕,生怕他情绪不好。
但管奕的情绪始终如一,很客气,也很健谈,没有大的情绪波动。
看电影时,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我将玉容放在中间的座位上,坐下之后,我才意识到这是一个问题。
我隔着玉容偷偷观察管奕,担心他不开心。但电影很快就开始了,我们的注意力都在幕布上面。
于是全程的电影,我没有跟管奕说上一句话,同时管奕也没有跟坐在旁边的玉容说话。
我们沉默的看了两个小时的电影。
看完电影,管奕没有送我回宿舍,而是借口有事直接从电影院那边的大门出了校门。
已经快十点了,校门马上关闭,师兄这个时候出去还能赶回来吗?又或者说他就没有打算回宿舍?
我心绪不宁。
玉容倒很兴奋,在回宿舍的路上一直跟我谈论着电影里的精彩内容。
至于管奕是否有情绪,我无暇多想。
这场电影看完后不久,差不多有一周的时间,管奕就送我了那本《结婚记》,我当机立断拒绝了他。
如今,我再回想那时的一幕幕,觉得我很过分,甚至是不知好歹!
或者站在管奕的角度来解读,他肯定觉得我不喜欢他,一切都是他自己自作多情,所以还书之后,他再也没有来找我,再也没有出现在那颗巨大的黄葛树下。
大二的时候,轮到我去迎接新生了,我那时已经开始在周末打零工了,手头上有了可以自由支配的额外收入。
每年一次的开学老乡大聚会又如期举行时,我在几十人的队伍里搜索着管奕的身影,可是他没有出现。
我向旁边大四的学长打听,“怎么没有看到会长?”
大四学长指了指一个瘦高个,“那不是。”
我顺着他的手看去,那人这么瘦弱,明显不是管奕,“怎么换人了?”
大四的学长大概是认识管奕,“管奕这小子事情本来就多,最近又有几场足球赛,再加上他最近读书也很卖力,说是准备拿奖学金,我真是佩服他,精力这么旺盛!”
“那他也不参加今天的聚会吗?”我问。
“不参加,他请了假的。”
我愣愣坐着,心里一阵失落。
我又认识了几个新来的老乡,她们说家乡话,而我还是一如既往的说普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