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秋猎(上)(1 / 1)

营地内,各路朝臣、封疆大吏与诸侯国子弟已陆续抵达。

楚慈带着苏邑昭与翠儿,穿梭于女眷之中,不时与熟识之人打招呼。

忽地,一阵喧闹声自不远处传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楚慈眉头微蹙,循声而去,只见一群身着华丽骑装的女子正围着一匹骏马指指点点,神情中带着几分不屑。

走近一听,才知那马乃是西蜀进贡的宝马,因长途跋涉加之水土不服,显得有些萎靡不振。那群女子不仅出言讥讽,言语间皆是对西蜀的贬低。

“让开!”忽见一女子自人群中走出,那人身着绿色骑装,腰肢纤细,长发高高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却又不失女子的柔美。她径直走到那宝马旁,伸手抚摸着马背,轻轻安抚着。那宝马似是感受到了女子的善意,竟渐渐平静下来,眼中亦恢复了些许神采。

见此情形,那群看热闹的人瞬间没了兴趣,纷纷散了开去。楚慈让翠儿去取来水囊,转身向那女子走去:“给。”

那女子扭头看到楚慈,先是一愣,又瞥见她手中的水囊,这才伸手接过,道了声:“多谢。”

苏邑昭与翠儿站在原地,默默地注视着前方的一切。

“那是谁?”

翠儿斜睨了苏邑昭一眼,心想,也有你好奇的事啊,继而得意地小声告诉她:“那是西蜀的长公主,荣诏安。”

“她与公主殿下认识?”苏邑昭好奇地问。

翠儿把头一昂:“想知道?那你求我,求我我就告诉你。”

“不用了。”

一看苏邑昭不买账,翠儿顿时语塞,好似一颗沙枣堵在喉咙口,噎的人难受。短暂挣扎了几秒,就放弃了:“罢了罢了,告诉你也无妨,那位同咱们二殿下曾有过婚约。”

婚约?曾?看到苏邑昭一脸不解地样子,翠儿接着八卦道:“那位是咱们二殿下唯一倒追过的女子,只可惜,有缘无分。”

苏邑昭恍然,想起先前在寻花堂见到的那位二殿下,再看前方的西蜀长公主,难以想象这二人走在一起时的画面。

过了许久,周遭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去,继而听到传报:“楚夫人到。”

只见楚夫人身着华贵的紫色骑装,头戴金钗玉饰,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意,领着一众侍从缓步而来。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拜见。

楚夫人微笑着颔首,示意众人免礼。楚慈忙迎了上去,挽着楚夫人的胳膊,撒娇道:“母君,您可算来了。”

楚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笑道:“你这孩子,怎还这般粘人?”

楚慈吐了下舌头,道:“女儿这不是想母君了嘛。”

楚夫人嘴角噙满笑意,侧头看到一旁站着的荣诏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荣诏安急忙行礼:“见过楚夫人。”

楚夫人笑着扶起她,道:“好孩子,多日不见,真是愈发标致了。”

正说着,忽听帐外传报:“卫国君夫人到。”

帐帘被掀起,那卫国君夫人亦是一身骑装,头戴金钗,缓步走进,浑身上下带着几分高贵与威严。身后跟着的一众侍从,皆是衣着光鲜,气势不凡。

楚夫人面上的笑意更甚了几分,迎上前去:“君夫人能来,真是蓬荜生辉。”

卫国君夫人微微欠身行礼:“楚夫人客气了,能来参加秋猎,实乃吾之幸。”

楚慈亦上前见礼:“见过君夫人。”

卫国君夫人笑着转向楚慈,道:“听闻公主殿下射技超群,今日不知是否有幸,得以一见?”

楚慈谦逊道:“君夫人谬赞,楚慈不过是略懂皮毛。”

卫国君夫人不再言语,视线忽地看向了楚夫人身旁的荣诏安,道:“这位是?”

荣诏安上前一步,行礼道:“西蜀荣诏安,见过君夫人。”

卫国君夫人看向荣诏安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

西蜀饶城与卫国的商贸重地盐城接壤。塍王即位后,鼓励各诸侯国间互通有无,共同发展,故西蜀与卫国间的商贸往来日益频繁。

卫国不论是国力、兵力,还是疆域,皆胜西蜀一筹。其丝织工艺更一度冠绝天下,令诸国望尘莫及。

西蜀国君荣都深知自身实力难以与卫国抗衡,因而一直致力于发展商贸,借机夯实国力。荣都排行第五,自小不受家族重视,待到而立之年,才在族中长老的安排下娶了周边部族的商贾女为妻。二人婚后相敬如宾,却一直未有子嗣。夫妇二人用尽法子,最后才在不惑之年生下长子荣惜。岂料天不遂人愿,荣惜三岁时突然夭折。荣夫人打击过大,一病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

谁曾想,次年季秋后的一日,府丁在府邸外的巷道中捡到了一对尚在襁褓中的婴孩。那女婴生得玉雪可爱,一双眼睛犹如黑曜石般明亮。荣都见之心喜,当下便决定收养,并给两孩赐名诏诚、诏安。

荣诏安不负所望,琴艺书画样样精通,骑射之术亦是不在话下。及至豆蔻年华,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名动西蜀。

塍王二十年春,卫国派使臣来访,提出愿与西蜀联姻。荣都闻讯大喜,当即便应了下来。毕竟,能与卫国联姻,对西蜀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不知为何,这桩婚事最后却无疾而终。

楚夫人道:“今日能在此与君夫人相聚,实乃难得。不如,我等一同品茗论道,如何?”

卫国君夫人欣然应允。

号角声起,秋猎正式开始。男子们纷纷策马扬鞭,朝着猎场深处奔去。女眷们则留在营地,围炉煮茶,品茗论道。

“对了,近几日吾得了几匹不错的经锦,几位夫人今日都在,不妨一道品鉴品鉴?”茶叙过半,卫国君夫人突然向着在座的其他人道。

楚夫人嘴角的笑意一滞,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继而淡淡一笑道:“能让君夫人瞧得上眼的经锦,定是极品中的极品了。”

卫国君夫人自侍从手中接过一匹经锦,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那经锦质地细腻,纹样精美,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一看就是上品。

楚夫人上前一步,仔细端详了一番,道:“这确实是难得的佳品。”

卫国君夫人嘴角含了些笑意,道:“此经锦乃我卫国锦官所制,采用了最新的染色工艺,即便是长时间暴晒,亦不会褪色。”

楚夫人面上的笑意微微一僵,很快就恢复了常态,道:“哦?那倒是要恭喜君夫人了,得了如此佳品。”

卫国君夫人又将那经锦递给荣诏安。

荣诏安接过经锦,细看之后道:“这染色工艺,确是西蜀所不及的。”

卫国君夫人侧脸看荣诏安,眼底尽是得意之色:“染色这一道,西蜀确需多下些功夫才是。”

楚夫人在一旁冷冷的瞧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卫国君夫人命人将其余的经锦分发给在场的其他人,众人传阅之后,皆对此赞不绝口。

卫国君夫人见状,心中更是得意,转而又道:“不知今日西蜀可有带些好物来让我等开开眼?”这话显然是对荣诏安说的。这番话,无疑是想要在众人面前,贬低西蜀一番。而卫国君夫人之所以如此,还要从十多年前说起。

前面提到,卫国盐城与西蜀饶城接壤,盐城不仅是卫国的商贸重地,更是卫国最大的丝织重镇。这里每年上缴给朝廷的关市税就占了卫国全年关市税的三分之一。自卫国与西蜀通商后,盐城的丝织品便畅通无阻地进入了西蜀。然而,西蜀国君荣都却是个极为精明之人。他深知,一旦让卫国的织品在西蜀大肆流通,那西蜀本土的织造业势必会受到极大的冲击。

西蜀的地貌、气候本就略逊卫国一筹,能拿得出手的唯有从祖辈手中继承下来的织布技艺,加之又是外姓部族,想要在一众诸侯国中立足本就艰难。于是,荣都便暗中使了些手段,派人去卫国偷学了丝织技艺,再与西蜀本土的技法相结合,不到一年就产出了如今的西蜀经锦。之后,荣都又下令限制卫国丝织品在西蜀的销量。一来二去,便在两国的往来间生了嫌隙。

荣诏安不卑不亢道:“此番前来,只为秋猎,并未准备太多。不过,临行前父王特命我备了些西蜀经锦带给各位夫人、公主。我西蜀技艺不及卫国,却是饱含祖辈心血,还望诸位夫人、公主莫要嫌弃才是。”

听了这话,卫国君夫人面上虽带着笑,眼中却全是不屑。

荣诏安命人将西蜀经锦呈了上来。这些经锦质地虽不及卫国经锦那般细腻,但纹样却独具特色,透着浓浓的西蜀风情。在场众人见了,皆是眼前一亮。

楚夫人拿起一匹西蜀经锦,仔细端详了一番,赞道:“这纹样倒是别致,颇具西蜀特色。”

荣诏安微笑应道:“楚夫人慧眼,这纹样是我西蜀独有的。”

话音刚落,坐在楚夫人一侧下首的召国夫人忽然“呀”了声,指着那经锦上的一处道:“这一处怎破了?”

荣诏安忙前去查看,只见那锦面上果真有一处半指宽的破损。她心中一紧,道:“许是在途中不慎损坏,夫人勿怪。”

召国夫人拿着那经锦,故意抬高声量道:“这还没用呢就破了,这要真是用上了,那还了得?”

楚夫人见状,轻咳一声,道:“召夫人,汝吾都是懂行的,这不过是个意外,难免的。”

召国夫人撇撇嘴,将手里的那块经锦扔回桌上,道:“罢了罢了,这等次品,本夫人才不稀罕用呢。”

荣诏安偷偷注意了那召夫人的神情,似乎没有特别不悦,只是眉心微皱,于是忙赔不是道:“是诏安督管不周,还望夫人见谅。”

卫国君夫人道:“长公主也不必自责。只是,这西蜀经锦的质地,着实令人堪忧啊。”

在场的人心中都明白,这卫国君夫人是有意为之。

楚夫人见气氛尴尬,举起面前的茶碗打圆场:“好了好了,今日乃秋猎,我等还是莫要在这等小事上纠缠……”

“等等。”一直安静坐着的楚慈突然开口了,“母君,女儿身边的红裳对着经锦颇有研究,不妨让她一看如何?”

卫国君夫人对天翻了个白眼,哼哼道:“一介婢女都能对西蜀经锦评头论足,倒真是让我等开了眼界。”

楚夫人叹了口气,轻轻摇头道:“慈儿,莫要胡闹。”

楚慈却像是没听到一般,朝身后喊道:“红裳,你上前来。”

被点了名的苏邑昭忙从楚慈身后走出,向在座的众人行了礼,这才伸手接过那匹破损的西蜀经锦,仔细端详起来。

众人皆屏息以待,只见苏邑昭先是用手轻轻摩挲着那破损处,眉头微蹙,随即又翻转过来,细细查看背面。片刻后,她抬起头,看向楚慈,眼中写满笃定。

楚慈见状,心中已有了几分计较,她朝着卫国君夫人微微一笑,道:“君夫人,这破损的经锦,看似意外,实则不然。”

卫国君夫人静静的看着苏邑昭:“哦?”

楚慈不慌不忙,伸手示意苏邑昭将那经锦展开在众人面前,“红裳,你来说。”

苏邑昭点头,又向众人行了一礼,这才开口:“诸位夫人、公主请看,这经锦的破损之处,边缘齐整,并无丝絮外翻之状,显然不是因撕扯或是意外割划所致。再看这背面,亦无揉搓磨损之痕,可见这破损,乃是织造工艺所致。”

卫国君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冷笑道:“织造工艺?”

“嗯。”苏邑昭继续道:“这丝麻织物在织成前需经过一道特殊处理,这道工艺便是水湅。水湅是练丝技法中的一道关键环节,通常在生丝经过草木灰沤渍后进行,即日间曝晒与夜间悬于井水中,来进一步处理丝线。此举的目的,是为了通过昼夜的交替处理,来有效控制丝胶的脱胶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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