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镇子(1 / 1)

“什么意思?”我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地问,赶紧灌了一大口果汁才咽下去。

约翰把手机屏幕转向我,上面似乎是一些本地人口统计的截图。“这个镇子,是森特罗利亚那场大火的幸存者搬过来建的,这你知道吧?”

“废话,”我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抹了抹嘴,“镇子上三岁小孩都知道。这有什么奇怪的?”

“截至去年年底,”约翰指着屏幕上的一个数字,“官方记录显示,冷冽街所在的这个镇区,常住人口是172人。按平均一户4口人算,大概就是43户左右,对吧?”

“差不多。”我点头。

“但问题来了,”约翰的眼神变得锐利,“我来的时候,特意留意过街道两边的房子。算上那些藏在林间小道里、像你家这样孤零零的,还有那些看起来明显很久没人住的空屋……总数绝对超过了60栋!比43户多出来将近20栋房子!”

我皱起眉。“所以呢?也许是今年新搬来了20户?或者人口统计滞后了?”

“新搬来20户?”约翰嗤笑一声,手指用力点了点手机,“可能吗?一点动静没有?而且,那些多出来的房子,”他压低声音,带着一种洞悉秘密的寒意,“我路过时特意看了,窗户黑洞洞的,门廊积着厚厚的灰和落叶,院子里杂草长得比人高!根本不是有人住的样子!哪个正常的镇子,会凭空多出二十栋完全废弃的房子?就像……就像被整个儿遗忘了一样。”

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椎爬上来。确实,这太反常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除非……”我声音干涩。

“除非,”约翰默契地接上,眼神凝重,“这些房子,曾经都住满了人。只是后来……因为某种原因,里面的人……‘消失’了。房子,就这么空了下来。”

废弃的空屋……对应着消失的人口?安东只是冰山一角?这个念头让我头皮发麻。“但这只是猜测,约翰。我们需要证据。”

“证据?”约翰嘴角勾起一丝没有笑意的弧度,“本地人不是现成的线索库吗?就在楼上。”他指了指天花板。

我和约翰起身走向二楼,正好在楼梯口撞见端着空盘子出来的玛丽安。她看起来也有些疲惫。

“琴睡沉了,”她低声说,“朱迪守着她。让她多休息会儿吧。”

“玛丽安,”我叫住她,约翰也投来询问的目光,“你开车过来的时候,有没有觉得这个镇子……哪里不太对劲?除了安静?”

玛丽安停下脚步,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回忆。她目光落在手中的盘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边缘。“不对劲的地方……”她沉吟着,“当时急着赶路,没太细看。不过……”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有一点,我确实觉得有点……怪。”

“是什么?”我和约翰几乎同时追问,心提到了嗓子眼。

“孩子。”玛丽安吐出两个字,眉头皱得更紧了,“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从进镇子开始,穿过主街,一直到这条冷冽街……我好像……”她顿了顿,似乎在确认自己的记忆,“一个小孩都没看到。”

我和约翰瞬间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玛丽安没注意到我们的异样,继续道:“不是指天黑都回家了那种。是……一种感觉。街边的房子,有些看着挺新的,门口也有秋千、小自行车什么的玩具,但就是……没有人气儿。院子里没有小孩跑来跑去的声音,窗户后面也没有小脸张望。整个镇子,像个精致的模型,或者……一个布景。”她耸耸肩,似乎觉得自己的描述有点荒谬,“可能是我多心了吧,毕竟天快黑了。”

一个小孩都没看到。

琴说过,肖是这条街上唯一的孩子。汤普森先生会用糖果招待他。安东失踪后,他的玩伴也没了。

如果那些空置的房子里,曾经都住着像肖、像安东一样的孩子呢?如果他们……都像安东一样,“消失”在了那片森林里?

玛丽安的话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进了我和约翰刚刚发现的关于空屋的疑云里,激起了更深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涟漪。冷冽街的寂静,此刻听起来,更像是一种死寂的哀鸣。

那些沉睡的、近乎麻木的观察力,如同生锈的齿轮被猛地撬动,瞬间苏醒。无数被我忽略的细节,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灌入脑海,疯狂撞击着神经末梢。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我……我需要静一下。”我几乎是踉跄着逃回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

深呼吸,迈尔斯。思考。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强行压下翻腾的思绪。几个深长的呼吸后,混乱的碎片竟真的开始缓慢地、冰冷地拼凑起来。一些之前被忽视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暗示,此刻清晰地浮出水面。

“蠢货。”我低声咒骂自己。上了大学后,我那引以为傲的观察力竟退化至此,对近在咫尺的真相视而不见。

线索一:消失的孩子。除了安东和肖,这条街上,乃至整个镇子,我从未真正听闻或见过其他孩子的身影。他们是隐形了?还是……根本就不存在?

线索二:邻居的反应。肖失踪后,那些邻居们——尤其是女人们的悲泣和男人们沉重的沉默。那不仅仅是同情,更像是一种重演的恐惧,一种深埋心底的伤口被再次撕裂的痛苦。他们知道!他们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线索三:凝固的童年。那些院子里蒙尘的秋千,锈迹斑斑的小自行车……它们从未被移动过位置,像精心维护的标本,像献给逝去时光的祭品。那是父母对消失骨肉的绝望挽留,用静止的物体维系着孩子“还在”的虚幻泡影。

寒意,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蔓延。一切线索都指向那个令人窒息、却又无法回避的真相。

我猛地拉开门,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嘶哑:“朱迪,约翰,玛丽安!进来!”

三人聚在我的房间。我跌坐回单人沙发,双手交叉抵在下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想……我大概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我的声音低沉而紧绷,像绷紧的弓弦。用最简洁、最冰冷的话语,将我和约翰关于空屋、关于消失儿童的发现,连同我刚刚拼凑的线索,一股脑地摊开在他们面前。

“警察?”我扯出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眼神扫过他们,“他们不会有任何发现。这恐怕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到冷冽街的失踪报告了。他们可能比镇上的居民更麻木,更习以为常。”我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那片在晨曦微光中依旧显得深沉的森林轮廓,一字一句道:“而且我有种强烈的预感,要找到肖,我们迟早……必须走进那片森林。只有我们。”

“荒谬!”玛丽安猛地向后倒在我的床上,发出一声闷响,她盯着天花板,声音里充满了冰冷的嘲讽,“迈尔斯,你这套自我感动式的英雄主义,跟恐怖片里那些排着队去送死的蠢货有什么区别?你以为你是谁?警察有警犬、有热成像仪、有整个系统支持都找不到的人,你凭什么觉得靠我们几个——一个吓破胆的邻居、一个游戏宅、一个……我?”她坐起身,锐利的目光直刺向我,“这不是《怪奇物语》,我们当中没有超能力小孩!你这是在拉着所有人陪你玩命!”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朱迪脸色苍白,紧紧攥着衣角;约翰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我迎向玛丽安的目光,没有退缩,只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清醒。

“你说得对,玛丽安。这很蠢,很危险,大概率是送死。”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沉重的分量,“但你说错了一点——这不是英雄主义,这是别无选择。如果不弄清楚那片森林里究竟藏着什么鬼东西,如果不阻止它……只会有更多像安东、像肖一样的人消失。这座镇子,”我的目光扫过窗外那些死寂的空屋,“它已经在森林的阴影下慢慢腐烂、死去了。而我们,是唯一看到这腐烂真相的人。”

我的话像淬毒的冰锥,深深扎进每个人的心脏。房间里只剩下压抑的、沉重的呼吸声。窗外,森林的轮廓在天光渐亮中非但没有退却,反而显得更加庞大、沉默,如同一头在晨霭中苏醒的、充满恶意的巨兽,无声地压迫着我们的神经。

令人窒息的寂静被约翰打破。他走到窗边,背对着我们,声音低沉得几乎被空气吞噬:“玛丽安说得对,这几乎等于送死。”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惯有的玩世不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近乎悲壮的清醒,“但是迈尔斯……他也看到了我们看到的。”他的目光扫过我和朱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回到城里,然后等着看新闻里出现下一个‘肖’的失踪通告?我做不到。”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异常清晰,带着沉重的分量。

朱迪冰凉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我的手臂,力道大得生疼。“迈尔斯……”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恐惧几乎要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溢出来。然而,在那片恐惧的深渊之下,却有一点微弱的、奇异的光在倔强地燃烧——那是她骨子里的不服输,更是她对琴那份沉甸甸的承诺。“你真的……确定要进去?”她仰着脸问我,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

“确定。”我的回答简洁、干脆,语气里透出的那种不容置疑的坚决,连我自己都感到一丝陌生。仿佛某种沉睡了很久的东西,在巨大的危机面前被彻底唤醒了。

“那我也去!”朱迪几乎是立刻回应,她用袖子狠狠擦掉眼泪,挺直了背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我……我会尽力跟上,不拖后腿!”

“哈!我的小英雄们!”玛丽安猛地坐起身,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她不再激烈反驳,只是用那双总是带着讥诮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那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深切的恐惧、被逼入绝境的愤怒,甚至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狠戾。“你们真是……一群彻头彻尾的疯子!”她最终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猛地从床上站起,大步走向房门,“好!很好!那你们去!我退出!”她的手按在门把上,停顿了一瞬,没有回头,但那冰冷刺骨的声音清晰地传来,“迈尔斯,你给我记住——如果朱迪因为你那该死的‘预感’掉了一根头发……”她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如同实质的冰刃,悬在了空气里。她用力摔上了门,巨大的声响在房间里回荡。

“玛丽安!”朱迪惊呼一声,立刻追了出去。走廊上瞬间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朱迪!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你非要跟着那个疯子去送死吗?这到底有什么意义?!”玛丽安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充满了不可理喻的愤怒和焦急。

“你不懂!玛丽安!我必须去!我不能……我不能丢下琴和肖不管!我答应过琴的!”朱迪带着哭腔的争辩声穿透门板。

我将走廊上玛丽安失控的咆哮和朱迪无助的哭泣暂时屏蔽在意识之外,转向约翰。一种复杂的情绪堵在喉咙口。“……谢了,约翰。”

约翰只是用力地摇了摇头,走过来,结实的手掌重重地拍在我肩上,目光灼灼。“省省吧,bro。换了我,你也会这么做的。别忘了,”他嘴角扯出那个熟悉的、有点欠揍的笑容,却在此刻显得格外可靠,“咱们可是‘双子星’。”

“死gay佬。”我笑骂一声,心底却涌起一股暖流,顺势甩开了他的手。但笑容很快隐去,现实的忧虑浮上心头。“不过,朱迪……”我压低声音,眉头紧锁,“我们两个进去,风险还能勉强评估。带上她……情况完全不同。我们需要时刻分心保护她,那会……”

我话未说完,正要开门去和朱迪沟通,房门却先一步被推开了。

琴站在门口。她的双眼红肿得像桃子,脸上泪痕未干,但此刻,那张原本柔美的脸上却带着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近乎悲怆的坚决。她的目光越过我,直直地看向窗外那片幽暗的森林,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迈尔斯,我想好了。”

她深吸一口气,转回头,迎上我们惊愕的目光,每一个字都像砸在木地板上:

“我跟你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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