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若安没有返程回去接周羽生，而是直奔M集团楼下的一家咖啡厅里等人。
泰国所带回来的资料已经梳理完毕，这是关于赵小昭的。当年M集团不仅资助她去泰国的国际学院求学，甚至连加拿大的学费也替她缴交。
这一趟的来回几乎要花光了杨若安这些年的储蓄才稍微查出一些细枝末节。所以她不打算再浪费时间，她只想同赵小昭背后的金主好好的谈一次。
邓倩倩身边的高级秘书亲来接她，两个人搭乘电梯直通最高处的私人会议室。
灰色金属质感的门轻轻推开，邓倩倩一身高定的白色西装，妆容精致地坐在会议室的首座上，一脸明艳地瞧向来人。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找我。”邓倩倩抬手，微笑道，“坐。”
空荡荡的大会议室里，这娇斥的声音像是在哄骗羊群的那头狼。
杨若安将手里的文件推了过去，道：“你上次提议可还有效？”
这是指在那一日在K集团遇上后，邓倩倩主动约她交谈的那一次。
“我一向对你很有诚意。”邓倩倩双手抱胸，上下打量着杨若安，道，“以你的条件，你现在退出，还不算太迟。”
“玩游戏确实应该找实力相当的人一起。”杨若安点了点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并没有其他的心思。但若你觉得我依旧碍眼，我愿意滚得远一点。”
邓倩倩瞧着面前的这个人，道：“若安，你真的很听劝。有时候，我也真的很欣赏你。”
杨若安不卑不亢地看着她，道：“不，我不是听劝。我只是输不起。”
如果折腾之后的结果并不会有什么变化，那为什么要上赶子地来当这场嬉戏的小丑呢？
邓倩倩对这话很是满意，她伸手打开了桌上的文件，瞧着上面的名字，慢悠悠地念道：“赵小昭。”
果然，邓倩倩知道她们两个人之间的纠葛。
“M集团为什么会资助她？当初是你授意的吗？”杨若安深吸了一口气，瞧着那双握着文件的芊芊玉手，再往上瞧着邓倩倩明媚精致的瓜子脸，问道，“我们家的事情是不是也跟你有关？”
邓倩倩不屑地弯了唇角，道：“我只对她能给我的结果感兴趣，其他的，我可没有费神的劲头。不过，不得不说，她可比你更懂怎么把自己卖一个好价钱。”
赵小昭没说。
杨若安盯着这位高高在上的邓家大小姐，开口道：“七年前是我莽撞介入你们两个之间，我当年便已经认输。而现在，我更没有兴趣给你们再当一次小丑。如你所愿，我会尽快离开新北。”
新北正处于发展的巅峰时期，作为其中的一个元老，只要咬着不放，便可从中获利更多。
邓倩倩瞧着文件上面明明白白写着‘10%的新北股权拟转让计划’，问道：“你的条件是什么？让我开了赵小昭？还是让她滚出国？”
杨若安摇了摇头，道：“不，我希望她能一直在M集团。”
“嗯？”邓倩倩闻言疑惑地看向了杨若安。
“一，只是让她永远待在市场部的初级经理岗上。既无法接触任何优质项目，更无法脱身。若她在35岁之前要求离职，她将面临M集团的巨额的人才培养损失金。”杨若安冷冷地补充道，“二，让她永远无法有再次出国的机会。这些，相信对邓总而言，应该不是难事？”
邓倩倩瞧着这张冷淡的脸，问道：“即便是M集团市场部的初级经理岗，也是不错的资历积累。这些对她而言，不是一件难事。”
杨若安摇了摇头，道：“对一无所有的人而言，这就够了。”
于野心勃勃的年轻者，漫长的前程无路才是最致命的。她想攀高枝而上，那就剪了那高枝的支援。
邓倩倩瞧着她，问道：“她害得你父母生前没了脸面，你就这么报仇?”
杨若安递过来了一只笔，道：“我会先离开G城，我需要在N城再待两周的时间来处理好后续的安排。然后，我会跟你签订最后的正式转让协议。”
邓倩倩瞧着这只瑞士钢笔，伸手拿了过来，在文件上挥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杨若安见她签好，又拿出另外一只笔，紧随她的名字下面也签了自己的名字。
一式两份，各自保管。
杨若安瞧着自己手里的协议，便准备起身。
“若安，”邓倩倩叫住了她，道，“如果没有羽生，我相信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
杨若安望了她一眼，沉默地摇了摇头，只身独自离开，掩上了门。
空荡荡的大会室里，那根瑞士钢笔动了动，沿着桌面滚落入地，地上铺着一层软绵厚实的地毯，没有发出一点点的声音。
邓倩倩静静地看着滚落在地上的钢笔，感觉这蓄谋已久的一拳像是打在了棉花堆里，并没有赢了的喜悦。
曾经，那间四个人的宿舍生活，也是她为数不多喜欢着的轻快日子。
周家和邓家，K集团和M集团，利益和情感，交错复杂。横亘在她和周羽生之间的问题，并非只是有人变了心。但只是用‘变心’来解读关系的淡漠，却能将一切简单化，也能自欺欺人地以此为借口拼命地拉住她从小就想占有的人。
若她以10%的股权成为了新北的新股东，周家会不会更看重她？
。。。
章云在M集团楼下的停车场里碰见杨若安时，着实有些惊讶。
杨若安亦然。
这是距离上次电梯后，他们之间第一次再见面。只是没有想到会有这样偶遇的机会，还是在这样的地方。
杨若安尴尬地朝他打招呼道：“章总，真巧。”
章云听着她称呼上的生疏，道：“真巧。”
他们彼此瞧了对方手里的文件袋，默契地移开了目光。
“那，我就先不打扰章总您办事了。我先。。。”杨若安指了指自己的车，道，“我就先走一步。”
章云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身走到了她的车窗旁敲了敲，对着坐在车里的杨若安，道：“能不能等我下来，我想跟你聊一聊。”
杨若安瞧着他眼底的黑眼圈和一脸的坚持，点了点头。
章云见她同意，笑了起来，拔腿便往电梯口的方向跑了过去，边跑还边朝她挥了挥手。
杨若安瞧着他瞬间提振起来的神采，忍不住也弯了眉眼，朝他摆了摆手。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以冷静著称的小章总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周羽生的电话号码响了起来。
杨若安瞧着那一串熟悉的数字，按了静音，长暗关了机：她拿不住周羽生的心思，也斗不过邓倩倩的权势。她只想从当年的错误中彻底地脱身，重新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
5分钟不到，章云便跑了下来，直接拉开了杨若安的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来，道：“不好意思，久等了。”
杨若安递了一块纸巾过去，发动了车子，往外开走，道：“还吃羊肉汤吗？”
章云缓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好。”
杨若安轻飘飘地瞧了他一眼：好似这么多年，但凡她开口后，就没有听到他拒绝的。只是，她自己怎么就从来都没有察觉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