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羽生出国转去商学院后，蒋默继续拿了好几年的金牌后，便独立了出来，开了个人工作室后，一个两个地开始教不同的小朋友。G城的教学竞争压力大，他的工作室在N城反而更加受人欢迎，所以陆陆续续便将重心移了过来，全心全意只在N城发展。
杨若安和周羽生到的时候才晚上8点半，蒋默正一脸严肃地在单独教着三个小朋友练琴，另外两个小班和大班里的孩子则由其他两位老师一起练，开心得不亦热乎。
前台的接待美女将他们当成了一对夫妻，一边带他们参观玻璃窗后的教学氛围，一边穿针引线地介绍着“蒋默工作室”这几年的发展荣誉，顺带了解这对家长对孩子的未来教学的期望。
杨若安和周羽生瞧了一整面墙上挂着的荣誉和照片，便同其他家长一起坐在精校班的教室外，静静地看着里头穿着白色体恤的三个小朋友的演奏。因为只有这一间的声音是可以穿透玻璃，可以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杨若安漫不经心地看着蒋默，放空着脑子。
蒋默一身衬衫西装裤，梳着卷毛小长发，一脸专注地看着自己的小徒弟，偶尔在手边的小本子上记下些什么。等一首弹奏完整，才坐在旁边，将本子递给对方，亲自示范，讲解其中的节奏或指法或感情，等对方仿照改正过来，重弹一遍才算过关。
教室外的妈妈们在他弹奏的期间格外安静，也格外陶醉。
帅气的面孔，年轻的身子架，耐心的性格，优雅的艺术气质，颇有名气大成功，简直是行走的荷尔蒙。
不过今天，在场的还有一位俊俏的“爸爸”，家长们时不时暗暗地朝杨若安这头投来好奇和羡慕的目光。
杨若安暗暗摇了摇头：看什么？这家伙就是当着你们的面把外婆都吃掉，你们都没地方哭去。
蒋默一一纠正了三个孩子，有吩咐了他们单独练习的时间，才开门出来。
家长们一拥而上，热情地东问西瞧。
蒋默好不容易应付得差不多，才发现不远处安然坐着得杨若安和周羽生，他脱口而出地道：“靠，你们俩真的结婚了。”
杨若安闻言，皱起了眉头。
周羽生倒是站起来，跟他握手，甚至互相轻撞了下右肩，道：“听说Y财团已邀请你加入他们的乐团，什么时候过去？”
蒋默摇了摇头，道：“他们这次是希望钢琴手能为整个乐团提供一个和声基础来提高饱满度。这种表演形式不太合适我。”
solo或对抗性的模式更能激发他的神经末梢。
“我决定还是举办个人的巡回演出。”蒋默笑了笑，朝眼前的两个人，提议道，“你们俩若是愿意回归，再现当年的合奏神曲，欢迎来当我的嘉宾。”
周羽生感兴趣地问道：“巡回演是打算从哪里开始？”
杨若安却叉开了话题，冷淡地道：“你们先聊，我去洗个手。”说完，便先行拐了出去。
蒋默瞧着她离开的背影，疑惑地眨眨眼睛，问道：“若安怎么了？今天看起来好像很没精神的样子？是不是生病了？”
周羽生不动声色地瞧着她的背影，淡淡地道：“若安的音色风格同你的相比，如何？”
“啊？击弦乐器和弹拨乐器，如何能拿来比较？两者就是想要合作也是颇费心思，这完全是两个不同领域的小世界。”蒋默听着这奇怪的问题，疑惑道，“怎么这么问？难道她真的打算回来？”
周羽生叹了一声道：“我倒是希望她能重新找回自己喜欢且擅长的事情。”
蒋默拉着周羽生随意地坐在走廊的凳子上，一起等人，开口问道：“有你在她身边，这有何难？”
周羽生瞧着杨若安离开的方向，沉默着。
所求非所愿，怎么不难？
蒋默瞧着两个人不对劲的表情，疑惑道：“你们俩到底是在一起？还是没在一起？这么多年，总该有个结果～不，不会是分了吧？”
周羽生不悦地抬眸看向了他。
蒋默抬手轻扇了一下自己的小嘴巴，摇头晃脑地道：“鬼知道，她这几年简直是带发修行。但凡她能动一下凡心，护花使者喂她嘴边。”
蒋默说着打开了自己脖颈前最上面的一颗扣子，头发往后一捋，越发显得放荡不羁，漏了几分痞气出来。
周羽生瞧着眼前这位昔日亦敌亦友的人，问道：“意境…”
蒋默一听这词，头疼地摇了摇头，道：“我听不出来。我真真是听不出来。我只知道快乐地弹琴，沉浸式地感受手上和耳边的音乐。其他一概不知。”
老周和刘琦都爱谈这两词，他们都说他有，但蒋默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有。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如今他自己开门接徒弟，只管训练技巧和培养快乐，其他一概不理。
天赋这种东西，每个人的认知都不一样。
就如老周常羡慕刘琦有个乐感超群的周羽生当徒弟，但刘琦对老周手里的情绪天才蒋默分外眼红。
一个在学校里继续以技巧著称，一个开门授课只为再挖一二小天才。
以前蒋默不懂，等这些年自己承接老师衣钵，经手无数学生之后，稍微略略懂了一些。但他其实依旧有些无法苟同，眼瞧着似乎要走上了刘琦的教学路子。
蒋默对此一筹莫展，对这两个词也分外敏感。
他摊着手无奈地道：“除了快乐钢琴，我真的不懂。”
天才不知自己天赋异禀的武器究竟是什么，总不能说他是故意傲慢吧？
人比人，气死人。
有些人呕心沥血所求的稀罕物，不过是另外一些人垂手可得的平常。
于是，除了小部分人外，大部分人都在苦苦追求着自己所真正缺失的那一块。
周羽生瞧着他，默然无语：蒋默现在的状态，很像当初自己未遇见他之前的情况。只有等棋逢对手或遇到更强者，才会真正了然。而他现下还没遇到那个解惑之人。
自己果然不是他的对手。
“要不要来一手？”蒋默瞧着周羽生的沉默，突然心血来潮地怂恿道，“反正等着也无事，不如试试这几年的手感？”
周羽生犹豫了片刻，道：“帮我瞧着人。”
说完便起身径直走进房间里，留蒋默一个人在外头。
不一会儿，一首《sad angel》慢慢地飘了出来。
周羽生的指尖依旧干净得只剩下音乐。
蒋默瞧了一眼玻璃窗内那张严肃沉默的脸，仰着头，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沉沦其中。
能得刘琦力捧的，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天才？只是人间不缺天才，不是所有的天才都能直通艺术的乌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