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巨大的水花溅起。
秦望舒立刻换上一副惊慌失措的面孔,连滚带爬地冲到池边,声音里带着哭腔,凄厉地大喊:
“云溪姐姐!”
“快来人啊!云溪姐姐掉进池子里了!”
她一边喊,一边做出要去拉人的姿势,却又“脚下一滑”,险些也跟着掉下去,将一个因争执而失手推人的无辜者形象,塑造得完美无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傻眼了。
跌坐在地上的沈清柔,那挂在脸上的眼泪都忘了往下掉。
她本能地想用手指着秦望舒尖叫“是你推的!”。
可一瞥见不远处苏家家主苏临渊那张铁青的脸,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她只能跟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池边,嘴里发出焦急的呜咽,可那手足无措的模样,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虚假。
“还愣着干什么!下去救人”
苏临渊一声怒喝,如惊雷炸响。
他身边的长随和几个家丁反应过来,立刻就有两人毫不犹豫地跳进冰冷的池水里。
苏临渊那如同刀锋般的目光,在秦望舒和沈清柔脸上来回扫视。
强大的威压让整个菊园的空气都凝固了,连秋风似乎都停滞了吹拂。
池水中的苏云溪胡乱地挣扎着,火红的劲装在水里洇(yīn)开,像一朵破碎的血色莲花。
她看似狼狈不堪,呛了好几口水,但在被一个家丁拉住手臂的瞬间,她极其隐蔽地,朝岸上跪着的秦望舒递去一个眼神。
那眼神里没有愤恨,只有了然。
她领会了。
随即,她配合得更起劲了,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人软得像没了骨头,显得更加凄惨虚弱。
很快,苏云溪被救上了岸。
她浑身湿透,秋风一吹,整个人瑟瑟发抖,嘴唇都冻得发紫。
就在丫鬟们手忙脚乱地要为她披上披风时,秦望舒动了。
她猛地转身,“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苏临渊面前。
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她整个人抖得比水里的苏云溪还厉害,声音颤抖地开始“认罪”。
“祖父,都是望舒的错!”
“我不该和云溪姐姐争吵,更不该……不该失手推了她……”
她哭得泣不成声,仿佛悔恨到了极点。
然而,话锋猛地一转,她带着浓重的哭腔,意有所指地补充道:
“……我只是……我只是不该听信了一些闲言碎语,胡说云溪姐姐要抢您赏给我的生辰礼物,才会……才会一时糊涂,跟姐姐起了争执啊!”
此话一出,沈清柔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被两个丫鬟扶着的苏云溪,一边哆哆嗦嗦地剧烈咳嗽,一边用虚弱到随时会断掉的声音开了口。
她没有看秦望舒,反而将矛头精准地,像淬毒的箭一样,射向了另一边同样跪着的沈清柔。
“祖父……咳咳……不怪望舒妹妹……”
“是……是我不好……我不该……不该听信清柔妹妹的话,她跑来告诉我,说望舒妹妹得了您的赏,便在背后骂我不如一个外人……咳咳咳……”
她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说到一半便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更是咳得撕心裂肺,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但这番话,却成功地将所有的嫌疑,都推到了那个“好心”来劝架的沈清柔身上。
“我没有!”
沈清柔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着辩解。
她脸色煞白,拼命地对着苏临渊磕头。
“苏爷爷明鉴!我没有!我只是好心来劝架,我什么都没说过啊!”
可她越是着急,越是言多必失。
在苏临渊那双洞察一切的锐利审视下,她的辩解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甚至因为慌乱而前后矛盾。
“我……我只是把云溪姐姐的话转告给望舒姐姐,又把望舒姐姐的委屈告诉云溪姐姐,我想让她们解开误会……”
这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恨不得咬掉舌头。
这不是明摆着承认自己在两头传话,挑拨离间吗!
苏临渊何等人物,这场漏洞百出的闹剧,他几乎瞬间就看穿了背后的猫腻。
他没有再听沈清柔那颠三倒四的辩解,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的厌恶和失望,几乎要溢出来,像一盆冰水,浇得沈清柔从头凉到脚,后面的哭诉全都堵死在了喉咙里。
“好了。”
苏临渊威严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把二小姐送回菊园,立刻请大夫!”
他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秦望舒。
“你也回兰园去,禁足三日,好好反省!”
“是,多谢祖父。”秦望舒低着头,声音依旧带着哽咽。
随后,苏临渊冰冷的目光落在了体如筛糠的沈清柔身上,但他一个字都没有多说,只是看着秦望舒被春桃扶着离去的方向,眼底浮现一股难辨的暗色。
苏临渊转身离开,可他的长随苏白,却在经过沈清柔身边时停下了脚步。
苏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针。
“沈姑娘,苏家不是什么人都能撒野的地方。”
“我们家主最重规矩,也最厌恶没规矩还爱搬弄是非的人。”
“你好自为之。”
……
秦望舒回到兰园的卧房。
房门一关,她脸上那股子悔恨和惊慌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平静。
就在这时,脑海中那熟悉的感觉再次涌现。
【任务“金兰谱——辞枝(一)”完成。】
秦望舒还没来得及复盘今日之事,房门就被人“砰”的一声,粗暴地推开了。
沈莉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怒气和恨铁不成钢。
“秦望舒!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上来就指着秦望舒的鼻子骂。
“你才安分了几天?怎么又去招惹苏云溪那个小霸王!你知不知道她娘是谁?你知不知道她舅舅是谁?”
“你把她推进水里?你疯了是不是!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待得起吗?整个苏家都要被你连累!”
沈莉叉着腰,唾沫星子横飞,完全就是一副市井泼妇的模样。
“我辛辛苦苦地在府里为你打点关系,好不容易让那些夫人小姐们对你有点好印象,你倒好!转头就给我捅这么大的篓子!”
“你说,你是不是存心不想让我好过!”
秦望舒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表演,一言不发。
这种戏码,她上辈子听到耳朵都起了茧子。
见她不说话,沈莉更来劲了,她走上前,一把抓住秦望舒的胳膊,痛心疾首地摇晃着。
“望舒啊,你听娘说,你不能这么任性!清柔是你妹妹,苏云溪也是你姐姐,你要让着她们,讨好她们!只有她们好了,我们在苏家才能站稳脚跟啊!”
“你今天得罪了苏云溪,明天家主一生气,把我们赶出去怎么办?我们母女三个又要回到那个破院子里去喝西北风吗?”
秦望舒被她晃得头晕,猛地甩开了她的手。
“说完了吗?”她冷声问。
“说完就出去,我要休息了。”
沈莉被她眼中的冰冷骇住,一时间竟忘了要说什么。
等她反应过来时,秦望舒已经躺回了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摆明了不想再理她。
沈莉气得跺脚,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恨恨地骂了一句“不识好歹的东西”,摔门而去。
夜深人静。
窗外只有几声虫鸣。
秦望舒的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道缝。
一个纤细的身影闪了进来。
来人换了一身干爽的家常衣物,正是苏云溪。
她脸上已经没了白日的骄纵和狼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而锐利的审视。
她走到床边,也不说话,就那么死死地盯着被子里那个小小的凸起。
秦望舒缓缓地坐起身,平静地与她对视。
“今天,你是故意的。”
苏云溪开门见山,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她的目光像是要穿透秦望舒的皮肉,看进她的骨髓里。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秦望舒迎上她的目光,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抛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诱饵。
“因为我不想再看到你和我,都成为别人棋盘上的弃子。”
“苏云溪,你难道想一直生活在懵懂之中,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最后落得和我前世一样的下场吗?”
秦望舒选择坦白。
她知道,前世的苏云溪虽然跋扈,却绝不是会勾结外人打击苏家的叛徒。
她们都一样,始终爱护着苏家,忠于苏家。
“什么意思?”
苏云溪瞳孔骤然紧缩,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前世?
她从不信这些鬼神之说。
但秦望舒对沈清柔心思的精准预判,以及今天这场滴水不漏的算计,让她不得不重新评估眼前这个一直被她看不起的“外人”。
看着苏云溪那张震惊到失色的脸,秦望舒再次平静地,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你未满二十岁,便父母双亡。”
她顿了顿,漆黑的眼眸在烛火下亮得惊人。
“不为了别的,只为了苏家,保护你的父母。”
“这个局,你入也得入,不入也得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