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个怪物从深渊中爬了出来,张开了巨口。
他说。
然后,那怪物侧身无数的手臂就显现出来了,每一只手臂都是人的手臂,强壮而又坚实肌肉在不断地蠕动着,带动着这只恐怖的怪物在地面上宛如巨蛇一般畅通无阻。
那怪物张开了大嘴,一呼一吸之间,无数个生灵就被吞噬,它就像对待美食一样不断咀嚼着。凡是路过村镇,它一张口,连同村镇中的一切都被吞噬,凡是遇到敌人,它用着庞大的身躯就能将敌人撵成碎片,凡是遇到大山与洪水,它就会用着口中喷出的灼热光线将其蒸发……
那怪物一边英勇的行进着,一边发出宛如婴儿般哭泣的凄厉惨叫声,当它将世间变成尸山血河时,惨叫声仍在天边回荡着,回荡着……让无数尚且处于【生】之奇迹的人渴望着【死】,让无数处于【死】之黑暗的灵魂抛弃【转生】。
啊,它朝着这边走来了,为着自己的杀戮,为着自己的丰功伟绩而愉快的喜悦着、欢叫着。
谁站在它的面前,谁就会饱尝【生】之痛苦;
谁站在它的面前,谁就会希冀【死】之喜悦;
它,啊,它从深渊中爬出来了,来到了人世间,来到了它终究会来到的乐园!
…………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是身处教国、人类最伟大之圣地中每一个人心中的疑惑。
那宛如黑夜般漆黑的影子遮盖着太阳、天空,世间重新拉回了混沌——无数奇形怪状的怪物从它们的坟墓中升起,密密麻麻覆盖了整个天空与大地,发出凄厉的嘶吼,黑暗中它们的眼睛散发出血红的光芒……其中,最为巨大的那只,即使隔着天与地之间的距离,人们仍能够望见,它像是一座横跨天际的大山一般缓缓的压迫而来,它抖动着自己庞大的躯体,发出欢快的婴儿般的叫声。
这一切都是因为场地正中间的那个男人。
此时此刻,人们仍然可以看见他正稳稳的站着,同各位从教堂中、从层层林立的教国宫殿中赶来的圣职者们对峙着,脸上挂着残酷的笑容。
即非绝望,亦非恐惧——他缓缓举起了右手,宣告着:
“连真正的敌人都不曾知晓的愚蠢之人啊,我已无需对你们有任何怜悯!为了无数牺牲者未竟之伟业,深渊的异形之兽啊,从地下深处爬出来吧,尽情的宣泄着你们的不安与愤怒吧,把眼前——你们曾经的仇敌,尽数杀戮吧,让伟大之灵于无尽涂血之地显现吧”
——
在那些怪物来临之前,人们的口中就发出了惨叫声,无序的拥挤着朝着狭小的出口奔逃着、相互践踏着,魔力在空气中不断地交织着,但是魔力的对象大多都不是面向怪物,而是自己的同类。
“真是丑陋!真是可悲!”
男人哀叹着,语气中充斥着嘲笑与作弄。
被绝望压垮、无法逃走的人们开始嘶吼着,发出比怪物的吼声更响亮的声音,朝着自己的妻子、子女、学生……发泄着愤怒与不满,从中生出的混乱转眼间就覆盖了整片人群。
渐渐地,有的人在焦躁中被踩死,有的人在绝望中选择自尽,有的人在愤怒中破坏着,有的人……
尸体堆满了整个场地,就连每一处角落,每一双手上都沾满了罪恶的鲜血。
艳丽诱人的罪恶之花在这一隅小小的角落中悄然怒放。
——
玛菲艾尔斯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是那样的不可思议。他很强大吗?玛菲艾尔斯做出了否决的答案,无论多少次这个答案都不会变。
然而——他怎么会在这里?明明是已经死亡的存在!
不、不,或者说是怎么可能会有人愚蠢到在教国国内作乱呢?玛菲艾尔斯由衷的感到无法理解。但是就在现在,当那个男人站了出来,站到了教国的对立面时,玛菲艾尔斯竟然生出了错觉——那就是为何自己会如此的渺小。
他很强大吗?玛菲艾尔斯迟疑了,答案业已模糊。因为一切无需说明,仅仅是在眼下,那个男人仍在自己的面前微笑着、怜悯着,又无情的撕裂着人类的遮羞布。
够了!玛菲艾尔斯在心中怒吼着,同时,他不顾周围,用着自己最强大的力量向那个男人倾泻而去。
无法击中?
在愣神的一个功夫,自己就被踢飞了出去,虽然没有受一点伤害,但是心中的某些东西却在不断发出碎裂的声响。
那个男人……凭什么?
——
弗兰兹半跪在地面,环抱着怀中宛如安眠一般紧闭着双眼的少女,心中的空洞不断的延伸着。
席尔薇亚在耳旁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见了。
天地为什么开始晃动了起来呢?谁、谁又在抓着我的领子?向我说这什么?听不见,听不见!也不想听,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像隔着水面望着自己的倒影,弗兰兹早已在涟漪中看不清自己了。
失去了情感,流干了眼泪,不断膨胀开的虚无感、以及不断破碎的内心夺去了他的全部力量,死亡在他耳边发出了诱人的邀约。
“……死,让我去死好了,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只有我……”
“啪!”一声脆响连带着疼痛让他短暂的清醒过来,但这对于弗兰兹早已没有效果了。
在这个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和自己的爱的人都已经死了,那么又有什么存活的意义呢?不如就这么死去吧,不如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躺下吧,去到那个永远不会受伤的世界中……
在意识处于模糊界限的时候,“咔�5�3”的一声轻响在弗兰兹的耳边响起。
然后,席尔薇亚震惊的视线之中,一个光轮缓缓从弗兰兹的身体中出现,悬浮在他的头顶之上,模糊的光轮上还有着一个指针,而后,指针开始缓缓的旋转,等到停下来之后,一股汹涌的魔力瞬间就压倒了周围的一切。
——
在那不为人知的地方,教皇厅中,一个小孩模样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带着呆滞的微笑,他张开了嘴巴,然而他的声音却像是女人和男人、老人和小孩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所发出的:
“找到你了,肩负着颠覆之圣职的命运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