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不好了,老夫人的喘症又犯了!您赶紧瞧瞧去吧!”
老太太八十多了,是真疼她,凡有什么人孝敬的吃的或是稀罕物,都要先喊她到屋里去吃去赏。
看她穿的太素,还主动挑鲜亮的缎子给她做衣裳,说女子就是要美。
银子也没少往她手里塞,夫君不在身边,生怕她一个人在这将军府过的畏手畏脚委屈了自个儿。
这会儿犯了陈疾,这是大事,钟仪也就没再顾得上同秦氏置气,随众人赶紧往后院走去。
好在太医府医都已经先她们到了,她们到老夫人屋里的时候,人已经无甚大碍。
一大群人守在榻前立着,钟仪得知人没事了,便不想再作停留,正往外头走,便听得有人追了出来喊了声少夫人。
她回头,是老夫人房里的苏叶。
“您先别走,老太太喊您到跟前去呢。”
钟仪踌躇一瞬,还是抬步进了内室。
榻边的人已纷纷让在了两侧,钟仪上前,蹲身在榻前。
老太太的面色有些苍白,眼睛大睁不开似的,瞧着没什么气力。
“好孩子,今儿...真是叫你受委屈了...不过你放心,有我在...”榻上的人一个字一个字说的艰难,榻沿上的手颤巍巍抬起往钟仪脸上抚去。
钟仪不由得鼻子一酸,眼梢欻的红了。
若是因她犯的陈疾,她心里就当真是过意不去了。
她抬手将老太太的手拖在了手心,喉咙似塞了团棉花,哽的生疼,好容易才发出声儿,“您什么都别听,别管,这是我们小辈儿之间的事儿,您只顾惜着您的身子,就是我们的福气了。”
老太太摇头,梗着脖子往立在榻前的人群里张望去,半晌,眸光一定,喝道:“孽子...还不过来!”
秦氏赶紧将蒋延储推了一把,蒋延储这才蹲到榻前,叫了声老祖母。
老太太呼吸微重,反手抄起榻内的玉如意就往蒋延储头上狠狠捣去。
这是老太后赏下来的进贡的俄料,硬如钢铁,没人能经得住这么当头一下。
“哎吆老祖母...您...”蒋延储抱着头,一个弹跳起身退后,“您怎么打孙儿呢!”
秦氏心疼的紧,也赶紧上前查看蒋延储的头,却是不敢出大声儿。
“让你个孽子犯浑!打你都是轻的!我告诉你!这将军府的少夫人,我只认钟仪!你若再敢有二心,我叫你父亲奏请圣上将你彻底外放南疆!”
……
因着老太太这么一病,钟仪也只得暂时将她与蒋延储对簿公堂这事给搁下了。
不过,她心绪已定,这将军府的少夫人她是打定主意不做了。
午膳陪着老太太用的,又服侍着老太太用过药钟仪方才回了自己院里。
直至歇了半刻钟,才想起已经好一会未见玉蝉的身影了。
“许是给您出府采买东西去了。”园香一面给钟仪梳头一面道。
出府采买一向都是玉蝉去,因此,钟仪再未多想,换了一件素色织银线的玉兰纱氅便带着园香前往阁府去了。
“那件红色的洒金绸多好看啊,您为何要换这么一件。”园香一面将轿窗的纱帘放下,一面道。
钟仪靠在轿壁上,闭目养神,“今日茶会,想必又是各府女眷众多,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还是别太扎眼较为妥当。”
园香点了点头,没有再言语。
过了会儿,才道:“方才在老太太院里,我听常太医和咱们府上的府医说话儿,说……阁府的二爷回京了。”
钟仪思忖一番,未睁眼,“就是被万岁爷外放南直隶做抚台的那位二爷?”
“正是。”
“哦。”钟仪手头团扇轻摇,“我记得,这位二爷和蒋延储同年离的京城,算来,也是外放了三年。”
园香点头,轻声叹气,“就是可惜了,听说是把腿给伤了,不得已,这才归了京。”
“那位二爷生的俊朗,又很是有些子本事,年岁虽轻却很得万岁爷的重用,本是大好的前程,没成想,这一下竟成了个废人……真是天妒啊!”
钟仪听了也不由得心生讶异和惋惜,睁了眼正欲说话马车便停了。
“少夫人,阁府到了。”
....
“派了人跟着了么?”
“派了,跟的紧紧的,方才已经回过来话,少夫人的确是已入了阁府,没往别处去。”
秦氏歪在贵妃榻上,眸光盯着案头的几缕烟气,面色漠然,却又带了几分狠戾。
“真是晦气至极!今日好好一顿团圆饭,叫她给搅成这么个样子!还把老太太给带累的犯了陈疾!简直可恨!”
李妈妈微微一顿,压声道:“您说的是……储哥儿带回来的那人?”
秦氏抬眼去瞧榻边的人,轻啧一声,“我说她做什么!她把我孙儿养的不错,我对她啊……倒也没那么厌弃。”
李妈妈恍然点头,那这便是在说少夫人了。
“延储到底是不经事!”秦氏盘坐起身,端起茶盏呷了一口,“你说他既要带人回来,为何就不提前来个信儿!这家里头也好有些个准备不是?
若能提前得了信儿,今儿哪里还轮的到那不识抬举的贱人在堂上撒泼!”
李妈妈缄默一瞬,抿了抿唇,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夫人,您得容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话,老奴觉着,这桩事上头,您着实是对少夫人太过了...”
“这三年,少夫人代您执掌中馈的辛劳这将军府的所有人皆看在眼里,她并无过错,不该因一个...”
这话是真不入秦氏的耳,她将茶盏往案几上重重一搁,眸光刀子似地往李妈妈脸上怼去,“你这是要胳膊肘往外拐?”
“老奴怎会...”见秦氏动怒,李妈妈忙不迭解释,“老奴只是不愿看着夫人您落人话柄,失了人心啊!”
“老爷本就觉着您太过纵着储哥儿,不怎么同咱们这处亲近,
这若再叫他知晓了储哥儿不声不响带回一女子还要休妻,您非但不帮着少夫人说话,还一昧地...”
“岂不更将老爷推到了那金氏母子那边去?”
“金氏所出的那个庶子明年就要从国子监卒业了,这无论是走科举入仕途,还是由着万岁爷直接授官,都是大有前程的啊!”
“可反观咱储哥儿,当初书读的不好便不提了,后来,叫他跟着左大将军往南疆去镀金,
这功绩还未传回京城,他倒是先自个儿做主在那边纳了个妾...”
“您说,这两个儿子一较量,老爷他是更心悦哪一个?您也合该好好为咱们储哥儿做做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