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的孩子,大晚上蹲这干嘛呢?”
“不知道啊,蹲了一天了,也没见吃东西,我去问问她。”
“……”
时雾抬起头,看着走到她面前的女人,她温柔地推过来一块面包:“小朋友,吃点东西吧,你来医院找你家人吗?我可以带你进去哦。”
这孩子在医院门口蹲了一天,顺直的长发乱糟糟的,看着精神状态不太好。
护士小齐尽量压低身子,让自己和这个女孩平视,这是减轻对方压力的沟通技巧。
她放轻了呼吸,怕惊扰了这个小猫一般胆小的女孩。
时雾眼睛红彤彤的,抿紧唇瓣,小心接过面包却没有吃,试探道:“不用了,谢谢你姐姐。”
她也不知道孙春晓在哪个病房,她只是……想看看她。
小齐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但这孩子一副孤冷的样子,也让她熄了继续询问的心思。
“晚上不安全,快点回家吧。”她拍了拍女孩的头,很轻很轻,在昏暗的灯光下渐渐远去。
盛京城的夜晚很冷。
时雾动了动发麻的腿,扶着栏杆站起来,目光掠过住院部一间间亮着灯的屋子。
“死丫头你还敢来!”
住院部大门,焦头烂额的亲戚安排好孙春晓匆匆下来,就看见这丧门星。
孙春晓的母亲最先发难,一把拽住女孩脆弱的胳膊,像是扯着一块破布娃娃:“给我走!我们家容不下你这丫头!”
“国华你来,我们把她送回去!”她冲着人高马大的王国华使眼色,粗枝大叶的大膀子轻松压制了时雾的小身板,险些扭到她的骨节。
王国华阴着脸:“死丫头,你好好给我道个歉,我就让你留下。”
他头上裹着纱布,渗着骇人的血,可见时雾下手不轻。
一群人围着时雾。
叽叽喳喳的谴责声、辱骂声,竖起了一座围墙,将她禁锢在这里。
很冷。
时雾缩着背。
她麻木道:“我会离开的。”
有的人,生来就不配被爱。
时雾从小就知道。
无论她多乖巧,总会有人欺负到她头上,她反抗是错,她忍受也是错,他们说她贱,说她霉,说她害人精,可是——
她明明已经很努力避开所有人了,可为什么还是这样!
院长妈妈不喜欢她,说她挑唆小朋友打架,可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是他们欺负人,是他们恶,跟她有什么关系!
时雾真的不懂。
那块面包被她丢在垃圾桶。
她一天都没吃饭。
连夜被送回孤儿院,王国华和院长妈妈说了很久,隐晦暗示着她的不祥。
灯光明明灭灭。
她被送回了那个小房间。
八个人的宿舍,七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她,在黑暗中闪着幽幽的光,充斥着恶意和讥讽。
半晌,时雾挑起嘴角的弧度:“我回来了。”
“就知道你要被退货。”一个人笑嘻嘻的,恶劣地从床上扔下来一个空瓶,砸在她的脚边。
一个人撑着身子下来,凑到她的面前,一手抓住她的下巴:“瘦了呀,不是心心念念离开这吗?怎么又回来了?”
“嘻嘻,快睡觉。”
那人松开她的下巴,抱胸看她,又看了眼她的床位。
上面堆满了东西。
“呀,你今天睡地上吧。”
——
今天,时雾有些不一样。
她又做了那个梦,她是个愚蠢又恶毒的女配,各种作死,各种被打脸,只要出现就是被打脸被羞辱,她所拥有的一切都会远离她。
她不配拥有任何。
这个梦越来越清晰。
清晰到她能记住梦中每个人的脸,他们的名字,他们的手段,以及自己无助的痛苦。
“喂!去给我们烧热水!”
时雾被推了一把,她稳住身子,苍白的小脸精致可怜。
她垂下眸子,声音颤抖着,漆黑的睫毛上下扇动,像是无助的蝴蝶振动脆弱的羽翼:“你别生气,我……这就去,我会好好听话的,我什么都听你们的。”
她唇色很白,不像以前那么木,她将恐惧拿出来,给这些人看,他们喜欢看她这样。
那她也能演出来。
“木木哥,洋洋哥,熙熙姐,我什么都听你们的,我再也不会离开了……”
“哈!”木木突然觉得有些不得劲,以前时雾总是板着脸,一副看不上他们的样子,怎么羞辱她也是淡淡的,像个傀儡娃娃一样,欺负着都没意思。
不过时雾长得好看,孤儿院很多孩子喜欢她,可是……那怎么行呢?他们才是一起长大的呀,是从小住一个房间的朋友呀!
他们开始败坏时雾的形象。
他们笑嘻嘻地做着恶作剧,然后又将时雾推出来:“看看,都怪你呀,大家都不爱和你玩,你只能和我们玩喽。”
“嘻嘻,只有我们受得了你,不然你肯定活不下去。”
“时雾呀,我们是朋友。”
“……”
他们是魔鬼。
时雾一直都明白。
热气升腾,时雾盯着茫茫的热气,走神片刻。生活管理员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恶心的视线将她从头打量到脚,黏稠的目光一寸寸刮过她的肌肤,像是隐匿在暗处的毒蛇,吐着沾满毒的蛇信子。
“老师好。”时雾乖乖巧巧打招呼,像是没感受到那不可忽视的视线。
老师姓卢,来这两年了。时雾一直躲着他,因为对方恶心的眼神实在让人厌恶,虽然她不懂那恶心的心思是什么,但她知道什么是恶。
“几个月不见,又漂亮了。”他这话像是普通长辈的夸赞,如果忽略他赤裸裸的眼神的话。
时雾攥着茶壶,没说话。
“听说——”
“你勾引人家老公被赶出来的?”
“不愧是天生的狐狸精……”
他压着声音,恶心黏稠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
“骚/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