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转眼就来到九年后，林雾泽和祁妄正在初三。
但是不在一个班，林雾泽被分配到初三（6）班，祁妄在隔壁（5）班。
周明远是 7班的一名学生，他的校服袖口总是习惯性地卷到最上端，仿佛这样能让他感觉更自在一些。每次他穿过走廊时，那细瘦得几乎能数清骨节的手腕便会露出来，与宽大的校服袖子形成鲜明对比。
他抱着一摞厚厚的作业本，小心翼翼地走着，脚步轻得如同一片落叶飘落在地面上。然而，尽管他如此小心翼翼，三楼男厕所的那扇金属门却似乎故意与他作对一般，在他身后“哐当”一声重重地关上了，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隔间的木门虚掩着，锈迹斑斑的插销根本卡不住。他缩在最里面的角落，膝盖抵着胸口，校服后背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一一那是刚才被人按在洗手池里时溅上的。瓷砖缝里嵌着经年累月的污垢，空气中弥谩着消毒水和尿臊味混合的酸腐气息，像某种永远晒不干的霉斑。
“找到你了。”
粗嘎的嗓音撞在瓷砖上弹回来，周明远的肩膀猛地一颤。隔间门被人用脚踹开，露出赵磊那张带着疤的脸。疤是去年打架时被碎啤酒瓶划的，从眉骨一直延伸到颧骨，笑起来像条扭动的蜈蚣。
“躲啊，怎么不躲了？”赵磊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戏谑和得意。他侧身挤进来，身后紧跟着两个身材高大的男生，这三个人把本就狭窄的隔间挤得水泄不通，让人几乎无法动弹。
周明远的后背紧紧地抵在冰冷的瓷砖上，仿佛能感受到那股寒意正顺着脊椎一点一点地往上蔓延。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不仅是因为害怕，更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寒冷让他有些难以忍受。
那股寒意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他的指尖开始发麻，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而这种感觉还在不断地加剧，让他感到一阵恐慌。
他的书包突然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扯走，伴随着“刺啦”一声，拉链被硬生生地扯开。书包里的东西像天女散花般散落一地，其中一本作业本不偏不倚地掉落在一滩污渍里，那污渍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这本摊开的作业本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昨晚他熬夜整理的数学笔记。然而，此刻这些字迹正遭受着一场噩运——一只脏兮兮的球鞋无情地从上面碾过。刹那间，原本清晰的字迹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被墨汁浸染过一般，形成了一团团令人心痛的墨团。
“哟，还写作业呢？”杨浩的声音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他站在那里，手里还紧紧抓着那本被扯坏的书包，脸上露出一丝鄙夷的笑容。接着，他随手抓起一本英语书，毫不留情地朝周明远的脸上狠狠地拍去，“真当自己是好学生啊？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老往老师办公室跑，你是耳朵聋了还是怎么的？”
周明远咬着嘴唇没说话。上周他撞见赵磊他们在楼梯间堵着初二的学生要钱，忍不住告诉了班主任。他以为老师会处理，可第二天赵磊就把他堵在操场角落，用篮球砸得他肋骨生疼。
“说话！”赵磊抬脚踹在他小腿上。周明远闷哼一声，感觉骨头像是被钝器敲过，酸麻感顺着肌肉蔓延开来。他想站起来，膝盖却软得像棉花，只能眼睁睁看着赵磊从他书包里翻出那个蓝色的铁皮文具盒。
“这钢笔不错啊。”赵磊捏着那支银色钢笔转了转，笔帽上刻着的“三好学生”字样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弱的光。那是他爸送他的生日礼物，现在被赵磊猛地摔在地上，笔尖“咔嗒”一声断了。
墨水流淌而出，仿佛一泓小小的黑色泉水，迅速地在地面上蔓延开来。然而，这股墨流并没有持续太久，它很快就被地上的灰尘所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明远的眼眶突然感到一阵灼热，泪水似乎随时都可能夺眶而出。他心急如焚，想要扑过去捡起那支掉落的钢笔，但是杨浩却如恶魔一般，死死地按住了他的后颈。周明远的身体完全失去了自由，他的脸被杨浩无情地按向那摊已经渗入地面的墨水。
“尝尝吧！”杨浩的笑声如同砂纸摩擦玻璃一般刺耳，让人毛骨悚然。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嘲讽和恶意，“看你写作业那么认真，肯定很喜欢墨水味吧？”
周明远的脸颊紧贴着那摊墨水，一股冰凉的液体迅速地蹭过他的皮肤，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与此同时，那股刺鼻的腥气也直直地钻入他的鼻中，让他感到一阵恶心。
周明远拼命地挣扎着，他的指甲深深地抠进了掌心，鲜血顺着指甲缝渗了出来，然而他却浑然不觉疼痛。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摊墨水，看着自己的倒影在其中扭曲变形，仿佛变成了一个被揉皱的纸人，脆弱而无助。
“住手！”
这声怒吼如同平地惊雷一般，在寂静的隔间外骤然炸响。赵磊和他的同伴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原本正准备对周明远动手的动作也猛地僵在了半空中。
周明远趁着这个机会，迅速挣脱开赵磊等人的束缚，一个闪身躲到了一边。他定睛一看，只见林雾泽正站在门口，一脸怒容地瞪着赵磊他们。
林雾泽的背上背着一个蓝白相间的书包，随着他的呼吸，书包也微微起伏着。他的头上有一撮呆毛，此刻因为刚才的奔跑而有些凌乱，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着。
最引人注目的是，林雾泽的右手紧紧攥着一部手机，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然是在录像。
“你们在干什么？我已经报警了！”林雾泽的声音有些发颤，却梗着脖子没后退。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在他轮廓周围镶上一圈金边，把隔间里的阴影逼退了一小片。
赵磊的脸色变了变，啐了一口唾沫:“多管闲事。”他狠狠瞪了周明远一眼，“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告状，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三人骂骂咧咧地走了，隔间门在他们身后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