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延千里的芴都情灯,结彩各家各铺,举国欢庆。
她和夏河王到达芴都的时候,依稀亲派了仆从来接。夏河王再次帮她系了系蕾丝纱带,理好了珠饰,要她亲牵他手,免得被各族人民挤散了。
她低语了句:“一路上整了几次了,我就说要换套礼服嘛。”
夏河王倒不言语,来接的仆从却自来熟地问起:“小姐,可曾到过芴都?”
她望了夏河王略带冷肃的颜目,举思扇(未婚紫嘉女子多备)漫答:“记忆中是不曾。使女你可知哪儿有芴都最好吃的蔷薇花碎和酥芷清汤?”
仆从惊了一下,心想,涟渊以后,蔷薇花碎和酥芷清汤都淡了许多。
“小姐若想食,我亲自给您作。”
她是第一次见到盛装的依稀,依稀也是第一次遇见夏河王旁有嘉衣女子。二人都觉有些熟悉。因夏河王可谓墨禾亲族,礼法上是有不同。
“你是依稀吗?女中豪杰!久仰久仰!”她心中乐开了花,果然是没白等。
“王,这位是?”珠玉摇拭间,依稀眉眼极其柔和。天然的粉黛,娇养的芴都,不愧是举世闻名的丰厚之国。
“嘉依。(紫嘉未嫁臣女统称)”
她答:“依稀你唤我小姐姐好呀。”
依稀微有恍惚,却不曾应答。只说:“您去园中走走?”
她正跳脱想到处看看,也知道依稀该是有话同夏河王说,便满心应道:“我去看你家小使女给我做蔷薇花碎和酥芷清汤。”
依稀红了脸,望的却是夏河王。
夏河王笑颔首。
“王,她,是,现思。”
“依稀,要幸福。”
“王,你不必如此帮我。当年,是你去救现思,又为何。”
“依稀,她终不爱林默,你何须愧疚。我的确用紫嘉秘法抹去了她的记忆,你不觉得她更单纯开心了吗?”
“王,我心忧伤。”
夏河王摇扇:“我说过,护你终生,绝不食言。”
渊绿境百年如一日的清幽,皇的箫声千年如一日的低沉。阿答心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涟渊若在世,该是何心情。
她左手酥芷清汤,右手蔷薇花碎,边走边看,好不高兴。粉色纱曼默璃裙摇摇晃晃,搅得人眼花。有拦路人,一律忽悠过去,怎么办,就是想看看那唯一没有结情灯的林子——呃,好像是森林?她抬目望,真的是好高好高的蔷薇花树,也没有缀花,却墨绿地让人心醉迷离。有箫声隐隐透来,她犹豫了一下,转了身,便望见夏河王微勾唇角望着她的样子。
约莫是酥芷清汤喝多了,她恨恨开口:“望什么,都快千年了,还望不够。”竟是打不起精神去笑骂他。
夏河王就笑出了声。
“王请。”有黑衣仆从由林中而来。
夏河王伸手,终是只牵了她的手,向前行去,美名曰,林中有野兽。
她把蔷薇花碎和酥芷清汤递给了黑衣仆从,笑对他道谢。
阿答竟觉这粉衣女子太像涟渊。不过涟渊从不着他色,该是他多想了。
他们重聚的那天,的确四海升平,星月共舞,可惜眼前人不再,蔷薇花碎年。
阿答见皇近了那女子一步,却生生顿住。
夏河王摇扇,替她取了珠帘遮,边取边说:“既是新良人,于天于地,于情于理,都该取了她吧。”
她下意识地抚挡了一瞬,看夏河的神色,似乎他们,是旧识?还不太友好的样子。
调皮了一下,瞬间换了颜目,认识的人会知,这脸的主人,名唤红颜。
夏河王笑出了声,阿答微松了口气,只是林默有些清寒:“红颜,好久不见。”
她差点被空气呛到,怎么,随意换了颜目,这脸还有主人……还是带回珠帘遮,换回我的脸吧。
“芴都皇帝启安。”
“启安。”
林默随意布散了木椅,邀他们入座。
有意无意地,皇会提起涟渊。夏河王忍着皱眉,祝福他和依稀的话一担接一担。
她终于好奇地问:“涟渊是您的好兄弟吧,胆子真大,独闯敌营。”
沉默了一刻。有女子翘步徐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释新佳偶,后来的梅妃。(因释新无新婚前不得相见之规)。她为依稀捏了把汗,对夏河耳语说:“还好我也是婚嫁自由。嫁人也太可怕了。”
林默透过碎碎的珠帘遮,视线无意在她的唇角逗留。是她又如何?他已不是当年的芴都质子,她也拒作他的连鸳。唯一让他开心的是,她们都还平安。她,看起来是开心的。
“皇,释新带来了国中所订夜明彩灯(释新新婚之前所设情灯)。”
林默挥手交予阿答,阿答楞了下,终是带人依照释新佳偶的布置,开始在渊绿境挂起情灯。
她看着,觉得极其有趣。提起裙摆,接了仆从的夜明彩灯,忽而到了释新佳偶的面前,淡照说:“原来,你这般模样。”
听着,竟有些许醋意。
林默却禁了佳偶的言论,让她下去了。空空的蔷薇森林,夜灯如星展,她看了手中的彩灯,晃晃珠帘遮,想把彩灯挂在最边上的蔷薇枝上。
林默抬手去接,珠帘遮就掉落了。满地的碎紫竹花珠,也掩藏不住她瞬间转身的眉目。
是她呢。
夏河王只是笑说:“时候不早,皇安歇吧。”
她懒得换眉目,谁知是不是又有主人,藉了夏河王的扇子,玩笑他道:“看了我的容颜,可要娶我的。”
林默转过身,不曾应答。
她觉得无趣,对夏河王低语:“依稀好可怜,内有冰山一座,外有狐狸一窝。”
夏河王却难得帮她簪了发,紫竹花进入鬓发的刹那,她都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