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外卖的?车不能进!人登记!”门卫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轻慢。
林晚焦急地解释着订单快要超时,好话说尽,才被允许步行进入。小区很大,绿化很好,路面干净得没有一片落叶。雨水冲刷着崭新的楼宇,和她那个漏雨的破屋形成无比刺眼的对比。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雨水灌进廉价的运动鞋里,每一步都似乎灌溉着冰冷和沉重。被雨水打的睁不开双眼,好不容易找到楼栋,冲进电梯,快速地按下楼层。
“到了,到了”林晚暗暗给自己鼓励。
开门的是一个穿着真丝睡袍、头发微卷的中年女人。她皱着精心描画的眉毛,挑剔地看了一眼林晚递过来的、塑料袋外沾了些雨水的麻辣烫包装盒,又上下扫视着林晚湿透的外卖服和滴着水的头发,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嫌弃。
“怎么这么久?汤都洒出来了吧?”女人尖利的声音响起,“浑身湿漉漉的,别把我家地板弄脏了!站外面!”她用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指向门外走廊冰冷的地砖。
林晚看着女人脚上那双毛茸茸的粉色拖鞋,踩在温暖干燥、光可鉴人的实木地板上,再低头看看自己脚下积起的一小滩水渍,一股强烈的屈辱感猛地冲上头顶。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压住那股几乎要破口而出的怒气和委屈。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有些发颤:“抱歉…外面雨太大了。您检查一下餐品,有问题我……”
“行了行了!”女人不耐烦地打断她,一把夺过外卖袋,像避开什么脏东西一样,迅速关上了厚重的防盗门。
“砰!”
沉闷的关门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隔绝了门内的温暖光亮,也隔绝了林晚最后一丝强撑的体面。冰冷的空气包裹着她,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她僵在原地几秒钟,才慢慢地、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电梯。电梯光洁的镜面映出她此刻的模样:头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嘴唇冻得发紫,眼睛红肿,整个人透着一股被生活狠狠蹂躏过的灰色的气息。
手机又响了,是下一单。她用力抹了把脸,挺直了几乎要垮掉的脊背,重新冲进了冰冷的雨幕中。
......
直到深夜,林晚才回到自己的那个出租屋。
狭小的出租屋里一片死寂,只有墙角那顽固的滴答声还在持续。林晚把阳阳从楼下的奶奶家接了回来。此时的阳阳因为等不到妈妈终于在疲惫和不安中沉沉睡去,小脸上还残留着泪痕,蜷缩在并不厚实的被子里。虽然现在阳阳愿意跟楼下的奶奶在一起,但是每到夜晚降临,还是忍不住想要找妈妈!
林晚轻轻拨开他额前汗湿的头发,在床边枯坐了很久。身体像散了架一样酸痛,脚底被湿鞋子泡得发白发皱,冰冷的寒意似乎已经渗透了骨髓。胃里空空如也,饥饿感一阵阵袭来。
她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那个唯一的破旧小桌旁。桌上放着下午买的打折挂面,还有一个鸡蛋——这是她仅有的、能称之为食物的东西。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小小的电磁炉,接了点水。水在锅里慢慢加热,发出细微的咕嘟声。她拿出一个碗,犹豫了一下,还是只掰了半把挂面放进去。剩下的半把,被她仔细地扎好口,放回塑料袋里。
面条在沸水中翻滚,渐渐变得柔软。她看着那个唯一的鸡蛋,犹豫了很久。最终,她轻轻拿起鸡蛋,在锅沿小心地磕开。蛋液滑入翻滚的面汤里,迅速凝结成白色的絮状。浓郁的蛋香瞬间弥漫开来,在这冰冷简陋的小屋里,显得格外珍贵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