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堂屋坐好,伸长了脖子往门外看,一个个翘首以盼,捏着筷子蓄势待发。
待到蛇羹、兔肉一上桌,王翠花刚端起粥碗,筷子还没拿稳,就听见‘唰唰’几声。
王家人一个个像是饿死鬼投胎,筷子如闪电般在菜碗里翻飞。
王有才的胳膊肘直接横过半个桌子。
王富贵一筷子插进兔肉碗底。
王彩萍直奔肉最多的兔腿。
连老太太都展现出不符合年龄的敏捷,一勺蛇羹泼泼洒洒地倒进自己碗里。
几个孩子生怕抢不上,顾不得兔肉滚烫,直接上手抓。
眨眼之间,桌上只剩空碗。
仿佛刚才上桌的兔肉只是她饿急了产生的幻觉。
没办法,王家上一次开荤还是去年过年,也仅仅是一锅大白菜里加了几片两指宽的五花肉。
这一整盘的兔肉,蛇羹,馋的他们眼冒绿光,不急才怪了。
王翠花端着半碗稀粥,筷子悬在半空,整个人都懵了。
饭桌上突然安静。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兔子是王翠花逮的,蛇也是她打的。
一旁的王知微也只抢到两块,她夹起一块大点的兔肉放到王翠花的碗里。
一双小鹿般灵动的大眼睛看着王翠花,那眼神仿佛在说,我都提醒你了,你怎么还没抢到。
王老三见也紧跟其后,赶紧从自己碗里夹起唯一一块兔肉——那筷子头上还沾着半粒米饭和可疑的口水,颤巍巍递过来:“闺、闺女,多吃点,看你瘦的......”
王翠花盯着那块在筷尖摇摇欲坠的肉,上面还挂着王老三刚才嗦筷子留下的亮晶晶水光,吓得连连后退。
“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她护着碗后仰,全身上下连头发丝都在抗拒:“你们吃,你们吃……”
老太太突然把碗重重一放:“装什么相!老三给你就拿着!”说着把自己碗底最后一点汤渣刮进王翠花粥里,浑浊的汤水上飘着几根姜丝。
王翠花看着那碗‘加料’的粥,胃里一阵翻腾,把手里的碗放到王老三面前:“你吃吧。”
见王老三不解的看着她,又语气生硬的补了一句:“一会磨豆腐是个力气活!”
王老三瞬间感动的热泪盈眶,他就知道他闺女最疼他!
晚饭过后,泡了一天的豆子在水里渐渐膨胀,散发出淡淡的豆腥味。
王翠花伸手捞了一把,豆粒饱满,轻轻一捏就能碾碎。
“可以了,磨豆浆。”
王家人轮流上阵,推着石磨‘吱呀吱呀’地转。
乳白的豆浆顺着磨盘流进木桶,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豆香。
“用力!没吃饭吗?”王翠花盯着王有才,见他磨得慢,直接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王有才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吭声,只能咬牙加快速度。
豆浆磨好后,王翠花指挥他们用纱布过滤。
“抓紧两边,用力挤!”她站在一旁监督,见王老三动作太慢,直接上手拽着纱布狠狠一拧。
‘哗啦’
豆浆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落入锅中。
王家人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以前柔弱的王翠花,现在干起力气活来竟如此利落。
豆浆煮沸后,王翠花取出空间兑换的卤水,轻轻点入锅中。
“看着,这是最关键的一步。”
豆浆煮开后,王翠花点卤水的手法娴熟得像干了十几年豆腐匠。
豆花渐渐凝结,像云絮般在水中舒展。王家人围在锅边,眼睛瞪得溜圆。
“成了!”王富贵激动地搓着手。
王翠花抄起木勺,轻轻搅了搅,豆花随着水流微微晃动,却已经不再散开。她满意地点点头,指挥道:“拿纱布来。”
葛云赶紧递上刚买的新纱布,王翠花利落地铺在木框里,舀起豆花倒进去。
乳白的浆水淅淅沥沥地渗下来,留下细腻的豆花在纱布上慢慢成形。
“压上。”她指了指旁边的木板。
王有才和王老三合力搬来石板,小心翼翼地压在豆腐上。豆花里的水分被一点点挤出,滴答滴答地落进盆里。
“要压多久?”王锦川忍不住问。
“半个时辰。”王翠花擦了擦手,“压得越久,豆腐越硬。”
老太太凑近闻了闻,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这味儿……比县里卖的还香!”
那是自然,她用的可是灵泉水点的卤。
半个时辰后,王翠花掀开石板,揭开纱布。
一块方方正正、雪白细腻的豆腐静静躺在木框里,表面光滑如脂,轻轻一按,弹性十足。
“真成了!”王富贵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王老三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又赶紧缩回来,像是怕碰坏了似的:“这、这真是咱们做出来的?”
王翠花抄起刀,切下一小块,递给王知微:“尝尝。”
小姑娘接过,小小地咬了一口,眼睛瞬间瞪圆:“好嫩!一股豆香!”
王家人顿时炸开了锅,你一块我一块地分食起来,连老太太都忍不住多吃了两口。
王翠花抱臂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兴奋的样子,心里却莫名生出一丝成就感。
豆腐成型后,王翠花又教他们做豆腐脑和腐竹。
豆腐脑细腻滑嫩,撒上一把葱花,淋上酱油,香气扑鼻,也可以换成白糖,甜香可口。
腐竹则是将豆浆表面的薄膜挑起,晾干后金黄透亮,煮汤炒菜都极美味。
王家人尝了一口刚出锅的豆腐脑,眼睛都亮了。
“这、这也太好吃了吧!”王富贵咂着嘴,不敢相信这是自家做出来的。
老太太捧着碗,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咂摸着嘴道:“翠花儿……奶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其实孙辈里奶最看好的就是你!”
嗯,可不是么,恨不得‘掏’心又‘掏’肺。
不过王翠花这个时候也懒得回怼老太太,她尝了一口,也很是满意:“从明日开始,你们所有人每日寅时起来磨豆浆做豆腐,谁敢偷懒……”
她捏了捏拳头,骨节咔咔作响。
“翠花你放心,赚钱的事咱们绝不含糊!”
“是呀是呀,翠花你放一百个心,咱们保证不偷懒。”
王翠花教完后躺在咯吱作响的木板床上,透过窗缝望着院子里跳动的火光。
王富贵正唾沫横飞地跟王老三比划着明天要磨多少豆子,老太太破天荒地没骂人,反倒把珍藏的粗糖拿出来分给几个小的。
二虎三虎几人捧着糖块,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豆腐可真神了!”王有才的大嗓门震得窗纸簌簌作响,“明儿个准能卖个好价钱!”
王翠花翻了个身,稻草垫子发出窸窣的声响。
她原想着借着赚银子的名头让这群人尝尝苦头,没成想他们倒把寅时起床磨豆腐这件事当成了全家的希望。
王家三兄弟更是轮番上阵,生怕对方磨多了,轮不上自己。
窗外隐约传来王彩萍刻意压低的声音:“娘,你说那贱人怎么突然……”
“闭嘴!”老太太一改常态,厉声呵斥,“再敢瞎咧咧,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王翠花唇角微扬,勾起一抹肆意的嘲笑。
她知道这群人背地里怎么编排她,可那又怎样?
眼下他们捧着刚成型的豆腐就像捧着金疙瘩,连带着对她这个养女都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恭敬。
月光从破旧的窗棂间斜斜地漏进来,在凹凸不平的泥地上勾勒出几道银色的光痕。
王翠花伸手接住一缕银辉,忽然觉得这破屋子也没那么难熬了。
横竖都是要攒功德值,倒不如让这群蠢货先给她当免费劳力。
院里的说笑声渐渐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鼾声。
王翠花合上眼,盘算着明日要去镇上卖豆腐的事。
朦胧间,她似乎听见隔壁王老头在梦里嘟囔了句:“明儿……还得多磨两斗……”
嗯,不错,倒是比她想的还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