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灵儿被罚倒夜香,在陈家掀起滔天巨浪。
二房里,周兰的哭骂声就没停过,陈建军焦躁踱步。
连日来,家里的气氛压抑得像暴雨前的天空,闷得人喘不过气。
陈建军终于熬不住了。
家里那点私房粮见底,工分又因陈灵儿被日日克扣。
饥饿烧得他眼都红了。
半夜,一道黑影鬼祟滑进厨房。
他熟练撬开米缸锁,心跳如鼓。
布袋对准缸口,双手颤抖着,贪婪地往里扒米。
就在他以为得手之际,身后,一盏煤油灯幽幽亮起。
火苗映照着陈秀英那张明明暗暗的苍老面孔,她就站在厨房门口,面无表情,眼神像冰锥,直直地盯着他。
“没用的东西,干起偷鸡摸狗的勾当到时手拿把掐?”
老太太声音不大,却像冰锥,瞬间刺穿陈建军耳膜。
他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米袋“啪嗒”一声掉地,白花花大米混着尘土,撒了一地。
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额头死死抵着冰凉的泥地,筛糠般发抖。
“娘!我错了!我就是饿昏了头!”
“娘,您饶了我这次吧!”
这一跪,惊醒了全家人。
大房两口子披着衣服出来,看到这场景,吓得大气不敢出,死死缩在门后。
周兰和陈灵儿也跑了出来,周兰一眼看到跪地的陈建军和撒了一地的米,当即就要坐地撒泼。
“哭什么?”
陈秀英冷冷瞥她一眼,声音里不带一丝活人温度。
“想给他收尸,就继续哭。”
周兰的哭嚎声,像被无形的手掐住脖子,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只剩下抽气声。
这么大动静,引来了外人。
生产队赵铁柱队长巡夜路过,听到喧哗,打着手电筒进了院子。
“秀英婶子,这大半夜的是咋了?”
光柱一扫,落在跪地的陈建军和撒了一地米上,赵铁柱一愣。
他看向面沉如水的陈秀英,语气复杂:“婶子,您是真变了。我可还记着,前几年建军偷队里化肥,您还拉着我的手,护着说‘孩子小不懂事’。现在这样……我倒有点佩服您了。”
陈秀英的拐杖在地上,不轻不重地敲着,三轻一重。
她看着跪地的陈建军,眼神飘忽,仿佛穿透他,望见尸山血海。
“队长,你不知道。”
老太太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让院子落针可闻。
“当年A区营地,有个姓王的,偷了半袋压缩饼干。就为那半袋饼干,我们小队饿了三天,死了两个。”
她目光重新聚焦陈建军,那眼神冷得像冰,看得陈建军血液都要冻僵。
“你今天偷的米,够一个生产小队吃两顿饱饭。按我那儿规矩,你这种内鬼,该直接扔出去,喂外头那些‘东西’。”
她口中的“东西”无人明白,却让人感到刺骨寒意。
“现在,我不扔你出去。”
“分家。”
老太太吐出两个字,像铁钉般,重重钉进所有人心里。
“你们二房分出去,净身出户。只给一口锅,三天口粮。算是我念着最后一点情分,给你们留条活路。以后是死是活,各凭本事。”
“娘!”
陈建军猛地抬头,满脸不可置信与惊恐。
他宁愿挨顿毒打,也不想被分出去!
分出去,他这种懒汉,怎么活?
“要么分,要么滚,你自己选。”
陈秀英的拐杖指向大门外漆黑的夜。
“我只数三声。”
赵铁柱看着这一幕,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看了陈秀英一眼。
老太太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瞥他一眼,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以前护着,是以为苗还有救,还能教好。现在分出去,是知道根已经烂了,教不好了。咱村里的地,可容不得一颗坏种子,糟蹋一整块好田。”
赵铁柱默默点头,转身走了。
这是陈家家事,他管不了,也知道,这个家,非这么治不可了。
分家的事,就这么在深夜里,彻底定了。
第二天,天刚亮,陈秀英就把陈念叫到院子里。
她从屋里拿出一把生锈的镰刀,和一块青黑色、从空间里取出的上好磨刀石。
“念念,过来,奶奶教你磨刀。”
陈念有些害怕,但还是乖乖走了过去。
她学着奶奶的样子,握住镰刀,在磨刀石上一下一下地磨着。
“手腕用力,手掌握虚。”
老太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平静有力。
“不对,指尖要留三分劲。”
她伸出干枯的手,覆在陈念小手上,帮她调整姿势。
她的手很粗糙,却出奇地稳。
“这样,砍草的时候能省一大半的力气。万一在山里,遇着了野狗、疯猪什么的,也能有余力,快速回防。”
陈念似懂非懂地点头,只觉奶奶的手,给了她一种莫名的安心。
陈秀英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眼底掠过一丝痛楚。
“当年……我教一个小队员,他总嫌我啰嗦。”
她话音一顿,摸了摸陈念的头,声音放缓:“结果,就因为贪那一把力气,被‘东西’抓住了脚踝……”
她很快收敛情绪。
“你记住,念念。刀,是活命的工具,也是护身的家伙。握不稳它,你就护不住自己,更护不住你以后想护的人。”
陈念抬起头,看着奶奶。
她不懂什么叫“东西”,也不懂奶奶口中的遗憾。
但她听懂了最后一句话。
她用力点头,握着镰刀的手,更稳了。
一下,又一下。
镰刀的锈迹在磨刀石上渐渐退去,露出了里面隐藏的、让人心悸的寒光。
就在陈念磨出第一道刺眼寒光的瞬间,陈秀英指尖,那点空间光点猛地发烫!
灵魂深处传来灼热。
她下意识沉入意识。
死寂的黑土地上,那颗从末世废墟捡来、本以为早已死去的谷种,竟顶破焦土,艰难地……
顶出了一颗小小的嫩绿胚芽!
胚芽随着陈念磨刀的动作,微微颤动,仿佛呼应着这股新生力量。
陈秀英盯着嫩芽,愣了片刻,忽然笑了,眼角皱纹里,是她才懂的欣慰与震撼。
“你看。”
她轻声对陈念说,声音里带着惊喜。
“它认你呢。当年我在废墟捡过很多谷种,都发不了芽。现在跟着你,倒活过来了。”
陈念茫然抬头,不明白奶奶在说什么。
她只看到,奶奶的眼睛里,好像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