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警报红光如凝固的血液，涂抹在走廊冰冷的合金墙壁上。星澈的心脏在肋骨下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肋骨的钝痛——那是刚才亡命狂奔时撞上维修梯的证据。她紧贴着转角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气，试图将带着金属锈味的空气压进灼痛的肺部。身后，是那条差点成为她终点的死胡同，以及三具被凯文“神之一脚”踹进报废堆的清洁机器人残骸。
“星…星澈！你怎么样？伤着没？我刚才帅不帅？我就说我能搞定！”耳机里，凯文的声音炸响，带着劫后余生的亢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有背景音里急促的警报回响——他也处于高度紧张中。
星澈翻了个白眼，尽管他知道凯文看不见：“帅！帅得我差点被后面扑来的第五台当铁罐子踩扁！它们怎么识别我的？警报不是在说生态区泄露吗？怎么追着我跑了三个象限？”她的声音因奔跑而嘶哑。
“呃……这个问题很复杂。”凯文的语速飞快，键盘敲击声噼啪作响，“警报被升级、覆盖了！我刚才……我好像摸到了……不对！现在生态区主控系统被锁死，除了我和……该死的！防火墙像纸糊的一样被撕开了！有人接管了整个Delta象限的安保系统！我们被锁死了！”
锁死？星澈的心沉了下去。Delta象限是研究所的核心区域，生命维持系统的枢纽和部分生态模块控制台就在这里。如果被锁死，意味着她成了瓮中之鳖，追捕她的人只需要瓮中捉鳖就行。
“能破解吗？”星澈强迫自己冷静，指尖在随身携带的便携式投影设备上飞快滑动。这是她从实验室带出来的唯一“赃物”。
“我在努力！但对方水平……高得离谱。等等！”凯文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惊恐，“星…星澈！你所在的……生态循环7号区……模拟温带雨林模块……系统、系统失控了！氧气生成……逆流？！植物活动参数……异常飙升！我的天……这不可能！它们像疯了一样在生长！”
仿佛为了印证凯文的惊呼，前方不远处的厚重气密门上，代表着7号区的指示灯疯狂闪烁着红光。
“什么？植物异常生长？”星澈一愣。这和她预想的追捕场景完全不同。“凯文，你是说……”
“我说‘天幕’那群疯子，或者抓你的那帮混蛋，启动了生态区紧急‘除草’预案！但不是除草，是‘催生’！高压液态营养液被注入基质，强效生长激素正在弥漫！那里的植物会在几分钟内……‘活’过来！撕碎一切阻碍生长的东西！包括你！你、你必须离开那里！但门……”
气密门上的红灯变成了代表极危的深紫色刺眼的频闪，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门轴锁死了！
“门被物理卡死了！”凯文的声音带着绝望。
几乎就在同时，门内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响。沉闷、巨大，仿佛有重锤在敲打厚重的合金门。那是疯狂生长的、拥有恐怖力量的大型植物根系在撞击！
“见鬼！”星澈咒骂一声，迅速环顾四周。唯一的通道在身后，但那里已经被锁死并被清洁机器人尸体堵住大半，且追兵随时可能从那边涌来。前方的门即将被撞开，里面是比机器人更致命的植物地狱！她被困在了一个不足二十米的U型走廊里！
“冷静，星澈！冷静！”凯文的声音也在抖，“我……我正在尝试从外部黑入7号区的环境控制系统！也许能释放超低温气体暂时压制……但几率很低……门禁系统……需要物理密钥或者艾米的虹膜……”他提到艾米时，声音顿了一下，带着一丝不确定。
星澈也想起了那个在冰冷实验室里濒死的女人……还有她最后塞进自己口袋里的东西。那冰凉硬物触感瞬间变得无比清晰！她猛地将手探入口袋，指尖触碰到的不再是冰冷的控制器，而是一片边缘锋利的薄片和一个细小的金属圆柱体！她在实验室的慌乱中，只感觉口袋被塞了东西，却根本来不及看是什么！
艾米给她的“东西”！
来不及细想，星澈将它们一把掏出。薄片似乎是某种高密度合金存储卡，表面蚀刻着她从未见过的复杂纹路。而那个细小的圆柱体……一端透明，内里有极其微小的精密结构，另一端是光滑的触点……
虹膜扫描器？！艾米的？！
“凯文！我拿到了艾米的虹膜扫描器！”星绝望中突然燃起一丝希望。
“什么？！你确定？！快！把它贴到7号区主控台旁边的备用生物识别面板上！就在你左侧走廊尽头那个红色小盒子！通常只有在主系统完全失灵时才用！”凯文的反应极快，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狂喜，“我靠！星澈！你是怎么……”
“没时间解释了！”星澈如同离弦之箭冲向左侧走廊尽头，无视了身后气密门上传来越来越剧烈、越来越密集的撞击声！门已经肉眼可见地向外凸起变形！合金的呻吟声刺耳欲聋！
她扑到那个不起眼的红色小盒子前，将圆柱体触点的一端猛地按上去！瞬间，圆柱体内部亮起柔和的蓝光！
“滴——”
一声清脆的电子音响起。
“识别：艾米·赵博士。”一个毫无感情的合成语音响起。
“权限：Delta象限紧急协议授权者。”
“正在解锁区域物理锁并覆盖一级警报。”
厚重的合金气密门发出一连串沉重的机括转动声，凸起的部位竟然缓缓回弹，那些令人心碎的撞击声和摩擦声迅速减弱。几秒钟后，“嗡”的一声轻响，门中央亮起了一道绿色的竖线。
门，开了！
不是完全开启，而是退回到待命状态。但这已经足够了！
“凯文！我现在进去！告诉我怎么压制那些植物！”星澈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前倾，准备冲进那个未知的、充满了狂暴植物的空间。
“别急！里面有情况！”凯文的警告急促传来，“门开的一瞬间，生命探测器显示……植物群活动在短时间内……受到了强力压制？！不是我的操作！有……别的信号源介入了环境控制！很短暂！有人……在帮你？”
有人帮她？星澈的心猛地一跳。会是“火种”背后的非人类力量吗？还是艾米提前设下的伏笔？亦或是……陷阱？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门缝开启的瞬间，一股浓烈到呛人的植物气息混合着强效生长激素特有的甜腻腥气扑面而来，几乎让她窒息。透过门缝，她看到里面已经完全不是她熟悉的模拟温带雨林。巨大、扭曲、虬结的藤蔓如同绿色的巨蟒，疯狂缠绕着支撑钢架；粗壮的根须从爆裂的培养槽中钻出，深深扎入合金地面，拱起大片地面装甲板；原本温顺的蕨类植物变得巨大狰狞，叶片边缘闪烁着不自然的金属寒光；空气中飘散着绿色的、富含活性孢子的粉尘雾霭，视野极度模糊，唯有大型植被在高压灯下投下的恐怖阴影在涌动！
“听着，7号区主控台在中心观测塔！你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冲进去！主控台内部有独立的生命维持系统！我会告诉你路线，但……里面地形恐怕已经完全扭曲了！小心那些根茎和藤蔓！它们现在就是活的绞肉机！同时……我刚才强行建立了一个脆弱通道，现在把生态区传感器权限共享给你！你的投影器接收！”
星澈的手腕上，简陋的便携投影器微微一震，一个模糊且充满干扰纹的3D地图投射出来。原本清晰的道路标识被一片片代表“植物入侵”的疯狂蠕动的红色覆盖，只有几条极其微弱的绿色虚线标出了可能通往中心观测塔的路径。
“看到了！我进去！”星澈深吸一口气——然后被呛得剧烈咳嗽。她不再多想，侧身从刚刚开启的门缝中挤了进去！
刚一进入，身后的气密门就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缓缓关闭、再次锁定！这意味着退路彻底断绝。
眼前的世界如同噩梦。地面剧烈的蠕动，让她感觉像踩在巨大的生物内脏上。耳边尽是植物根茎撕裂金属、藤蔓收紧摩擦钢架、巨大叶片疯狂抽打空气的恐怖声响！一根如同巨臂般的藤蔓突然毫无征兆地从头顶垂落的绿色粉尘雾霭中横扫而过，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重重抽打在星澈刚才站立的地面上，将一块厚重的合金板直接抽飞！
“趴下！”凯文在耳机里尖叫。
星澈狼狈地扑倒，滚入一个被巨型蕨类遮盖的角落。浓密的孢子粉尘让她视线模糊，呼吸困难。“凯文！方位！快！”
“你的左前方！三点钟方向！那有一片爆裂的培养槽，穿过去！小心地下的气根！它们会绊住你，然后……”凯文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地图上，星澈刚滚入的那个角落周围，代表危险的红色区域瞬间扩大！
“嘶嘶——”细微的声音在脚边响起。星澈低头，惊恐地看到数条手指粗、闪烁着金属冷光的细小藤蔓如同毒蛇般，正沿着爆裂的管道迅速向她攀爬而来！
“啊！”星澈惊恐地踢开一条缠上脚踝的藤蔓，触感冰冷而富有弹性，带着粘稠的汁液。“它们过来了！”
“别被缠住！火！它们好像怕高温！你身上……”凯文急得团团转，“对！你腰带上！工具包！那个微型等离子焊枪！快拿出来！开到最小功率！高温能逼退它们！”
星澈这才想起。作为一级研究员，随身携带小型工具是规定。她立刻从工具包里摸出一个钢笔大小的金属管，手指有些哆嗦地用力拧开开关。
“嗤——”
一道不足十厘米长的、呈现亮白到青蓝颜色的高温等离子焰流喷涌而出。果然，周围的空气温度骤然升高，那些正向她靠近的发光藤蔓猛地一缩，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像是碰到了极度厌恶的东西，飞快地向后缩去。
“有效！”星澈如同握住了救命的稻草，挥舞着小小的焊枪，小心地开路，按照投影地图上那条被孢子粉尘模糊成绿色的虚线指示，在扭曲的钢铁丛林和狂舞的植物触手之间艰难穿梭。焊枪的微弱蓝光在翻滚的绿雾中如同一叶孤舟。
过程极其缓慢且凶险。每一步都可能踩到突然拱起的根茎；绕过一根巨大藤蔓时，它突然暴起横扫，幸亏凯文提前预警让她匍匐钻过一条倒塌的管道；孢子令她头晕眼花，喉咙像被砂纸磨过一样剧痛。凯文也没闲着，一边紧张地引导，一边时不时汇报外部状况，每一个字都让她更加绝望。
“糟糕……星澈！公司安保部的特种‘清障者’小队已经从东侧通道进入Delta象限了！他们的目标明确就是7号区！估计五分钟内就能强行打开气密门！追兵……也在清理你留下的机器人垃圾了！”
“议会那边有反应吗？那个身份代码？”星澈在躲开一片如同鞭子般抽下的尖锐叶片时急忙问。
“我、我正在尝试匿名发送！但议会内部系统防护更变态！防火墙像万年冰山……等等……通了？！但……回复了！”凯文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其古怪，充满了难以置信，“回复是……”
就在这分神的瞬间，星澈一脚踏空！她只顾着看凯文共享的地图和躲避前方的藤蔓，没注意到脚下一条被庞大根系顶起的合金板边缘是空的！
“啊——！”失重感瞬间袭来！
“星澈！”凯文惊叫！
星澈挥舞着手臂，混乱中下意识地想抓住什么。她的左手猛地在空中胡乱一抓！
“嗤啦——！”一声布料撕裂的轻响。她幸运地抓住了旁边一棵巨树暴露在外的、粗粝坚韧的韧皮纤维！但这只是延缓了不到半秒的下坠！强大的拉力撕破了她的袖口，露出了小臂的皮肤。剧痛传来。
眼看就要坠入下方一片布满尖锐断裂金属和狂舞气根的幽暗空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嗡嗡！”
一种低沉、神秘、极有规律的嗡鸣毫无预兆地在她脑中响起！与她在实验室深处聆听那非人低语时的感觉极为相似，却又有微妙的区别，更清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感？共鸣感？
伴随着嗡鸣，她脚下那片原本狂乱舞动、如同地狱触须般的气生根，突然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动作瞬间凝固！它们的疯狂姿态僵在半空，形成了一道奇异的、遍布尖刺与荆棘的……支撑网！而她下坠的身体，恰好被这张由瞬间“安静”下来的气根构成的荆棘网接住！虽有刺痛，但并未被绞碎或刺穿要害！
星澈摔在纠缠的气根上，惊魂未定，大脑一片空白。那奇异的嗡鸣也瞬间消失了。
“星澈！！你还活着吗？探测器显示……你掉下去了？但生命体征……”凯文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还活着。”星彻的声音干涩嘶哑，她喘着粗气，挣扎着从布满尖刺但不再运动的根须网上爬起，浑身上下被划开了数道口子，火辣辣地疼。“这些植物……刚才……突然停了……几秒？”
“停……停了？”凯文完全懵了，“不可能！环境数据显示它们还处于超活跃状态！等等，中心观测塔！就在你斜上方！你……好像掉下来的地方正好在一个裂口附近！抬头看！”
星澈忍着伤痛，猛地抬头。透过混乱的根须和绿色的尘雾，她看到一个被巨大藤蔓半包裹着的、闪烁着微弱应急灯光的玻璃穹顶——正是7号区中心观测塔的底部！她刚才那一坠，竟鬼使神差地掉到了塔基附近的一个断裂带下方！前方，一条锈迹斑斑的维修梯倾斜着向上延伸，终点……似乎就是观测塔的紧急入口！
“找到了！”希望的光芒再次点燃。她顾不上那奇异嗡鸣的疑惑，也顾不上浑身伤痛，手脚并用地沿着残破的梯子向上攀爬。越靠近塔身，那股弥漫的孢子粉尘似乎稀薄了不少。奇怪的是，那些刚才还张牙舞爪的植物，在她靠近观测塔的过程中，攻击性似乎减弱了？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着，只在她触及范围之外疯狂生长，却对她的攀爬路径留出了一条相对“平静”的通道？
很快，她看到了那个标注着“EMERGENCY ENTRY”的方形小舱门。它被粗壮的藤蔓缠绕着，但……缠绕的力度似乎不大？像是被刻意留出了开启的空间。
星澈用尽最后力气，抽出等离子焊枪，开到最大功率！
“滋滋滋——！”白亮的焰流灼烧着坚韧的藤蔓，发出焦糊的气味。几分钟的灼烧后，缠绕的藤蔓被烧断。
她用力拉开沉重的舱门，一股混合着消毒剂味道的凉爽气流涌出。她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然后猛地关上舱门，并手动旋转内部的压力锁！隔绝了门外那片疯狂的绿色地狱！
“呼……呼……”星澈背靠着冰冷的舱门滑坐在地，眼前阵阵发黑，肺部火辣辣地疼。小小的观测塔内部空间狭窄，布满仪器仪表，正前方巨大的弧形视窗被密集的藤蔓遮挡得只剩缝隙，透进诡异的光。但这里……有空气！干净！而且……诡异的安静？与门外的天翻地覆形成鲜明对比！
“凯文……我……我进来了……”她喘息着说。
“太好了！谢天谢地谢你那个什么奇怪的好运！清障者小队已经到达7号区气密门外了！他们在强行切割！你最多只有十分钟！快！找主控台！”
星澈挣扎着站起，踉跄着扑到中心那布满闪烁红色故障灯的主控台前。屏幕一片花白，机械地滚动着：【核心生态平衡器离线】【生物活性失控】【生命维持系统临界】
“凯文，怎么操作？我不会强制系统重置！”
“听着！把你拿到的那个存储卡！就是艾米给你的那个合金薄片！插进旁边的物理接口！就那个红色的！它是硬体密钥！可能含有压制指令或……更高权限！”凯文的声音斩钉截铁。
星澈立刻照做，将那片冰凉、刻满纹路的薄片插入了控制台侧面一个不起眼的深红色插槽。
“嗡……”
控制台发出一阵低沉的启动声。原本花白的屏幕瞬间暗了一下，然后亮起！跳出的不是操作系统界面，而是一段极其简洁却又无比刺眼的深红色文字，带着冰冷的权限警告：
【权限验证通过。】
【授权层级：创始议会-最高指令。】
【指令接收人：星澈。】
【指令内容：“象限崩溃倒计时解除。执行‘庇护’协议第三序列。坐标锁定：Gamma-7蜂巢巢穴深层废弃水道入口。”】
屏幕上浮现的坐标点，正是星澈之前从那个诡异“树瘤”上看到的生物标记！只是这个坐标点在地图上亮起的位置，赫然是在“新生城”下方，那个传说中无人能活着回来的、如同迷宫般交织的废弃都市地下管道区的最深处——Gamma-7巢穴！
创始议会？！不是“天幕”公司？！
星澈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个指令是什么意思？“庇护”协议？“象限崩溃倒计时解除”？难道刚刚整个生态区的异变，甚至是针对她的绝命危机，只是一个倒计时的预警？而艾米临死前给她的密钥，竟然是创始议会直接发出的指令？这怎么可能？艾米怎么会有创始议会的最高指令？而她星澈，一个一级研究员，怎么成了“指令接收人”？！
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屏幕上显示的那一行小小的注释：【本指令携带身份认证：C-001。数据密钥已激活。】
C-001？这是什么？她的员工编号是D-137！
一连串的疑问和巨大的信息冲击让她大脑几乎宕机。
就在这时！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猛地从观测塔下方传来！整个塔身剧烈摇晃！仪器崩飞，灯光乱闪！
“清障者小队破门了！他们用了定向爆破！”凯文的声音带着绝望的惊恐，“他们冲进来了！”
屏幕上，指令文字的下方，另一个界面强行弹出，闪烁着代表最高威胁的血红色警报：【检测到致命武力入侵！激活最终防御协议！观测塔将自毁！倒计时：10…9…8…】
自毁？！
“星澈！塔要炸了！快跑！”凯文撕心裂肺地喊。
与此同时，观测塔唯一的出入通道下方，沉重的脚步声和武器充能的嗡鸣声清晰传来！追兵已经近在咫尺！
前有狼后有虎！死局？！
星澈的血液瞬间冻结，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咽喉。跑？往哪跑？门口是正在破门的追兵，塔体马上要自爆！观测塔的空间，没有第二条出路！
绝境！
就在这零点一秒的绝望中，她脑海中再次回响起艾米最后那句诡异的话：
“……当象限崩溃……核心会……为你打开……另一条路……”
核心！另一条路！
星澈的目光猛地投向主控台的中心。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用于固定设备的大型接口，她记得以前测试时连接过环境模拟核心处理器……但那后面，难道有路？
自毁倒计时：【7…6…5…】
追兵的撞门声已经近在耳畔！门轴在呻吟！
生死关头，星澈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她猛地扑向主控台中心，双手抓住那个沉重的接口环！用尽全力，狠狠向顺时针方向扭动！那是平时根本不会动、她也不会想去动的部分！
“咯吱……咔！”一个沉闷的机括转动声响起！
在她脚下观测塔地面中心，一块直径约一米的正方形合金地板突然无声无息地向下滑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深不见底的垂直井道！井壁光滑如镜，看不到任何可供攀爬的梯子！一阵冰冷的、带着地下水汽和铁锈味的疾风从下面倒卷上来！
自毁倒计时：【3…2…1…】
最后的时刻，星澈回头看了一眼控制屏幕。爆炸前瞬间的强光吞噬了一切，她只看到了倒计时归零前的最后数字：【1】。以及……还有一句瞬间闪过的、几乎看不清的小字，像是什么程序的默认提示：
【‘生命摇篮’连接中断。生物基质回收舱…强行弹出成功。】
爆炸、火光、冲击波将她狠狠推向深井！
与此同时，观测塔厚重的铁门在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和切割器的火花中轰然洞开！几名身着“天幕”特种作战服、佩戴着骷髅鸟面具的“清障者”突击队员持枪闯入！
但迎接他们的，只有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浪和足以将他们掀翻的爆炸冲击波！塔体在恐怖的火光中崩塌、解体！
“报告队长！目标确认进入观测塔……目标……已被自毁装置抹除！未检测到生命信号！”一名队员对着通讯器嘶吼，声音在爆炸的轰鸣中断断续续。
浓烟滚滚，燃烧的植物残骸和扭曲的钢铁碎片从空中坠落，如同炼狱的雨。
深渊之井底部。
冰冷刺骨的水。黑暗。骨头仿佛散架的剧痛。意识在沉没的边缘挣扎。星澈感觉自己像被摔碎又被泡在冰水里的破娃娃。
她咳出好几口带着铁锈味的脏水，拼命扒住一块突出水面的冰冷物体，才勉强没被吸入更深的水流。眼睛逐渐适应了绝对的黑暗，只有微弱的光从高得几乎看不见的头顶缝隙里漏下来，混合着从通道深处吹来的阴风。
“凯…凯文……”星澈的声音沙哑破碎，按着通讯耳机。但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的电子忙音。信号被彻底隔绝了？还是耳机毁了？
没有凯文的声音，没有地图，没有任何指引。只有无尽的黑暗、冰冷刺骨的地下水、通道深处未知的凶险。还有刚才屏幕上的那句话：【生物基质回收舱（测试单元）强行弹出成功。】这让她心头笼罩着强烈的不安。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创始议会”的指令？艾米的秘密？C-001？Gamma-7巢穴？那个在关键时刻两次响起、仿佛能影响植物的神秘嗡鸣……所有线索如同疯狂生长的藤蔓，将她缠绕、吞噬，拖入这新生城最深、最黑暗的根基之下。
绝望的情绪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心脏。她喘着粗气，试图集中精神。
就在这时，被她用沾满污泥的手紧紧扒着的那块冰冷物体……摸上去的纹理……有点熟悉？星澈忍着剧痛，用手一点点摸索着。冰凉的触感，光滑的弧面，还有……一个规则的、内凹的标志？
她凑近那微光下仔细看。借着微弱的光，她勉强辨认出那个被腐蚀掉部分但仍能看出的徽记轮廓——
一个抽象的、六芒星结构包裹着的微小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