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仙姑在何处修道?”村民弱弱问了句,又道,“仙姑帮了村子这么大忙,还请留下来吃顿便饭再走。”
“不用了,我想去县城里转转。也不必喊我仙姑,我就一鹤鸣山上的修行之人,担不起。”
“鹤鸣山?”司槐闻言微惊,外头那人说的是她从小待到大的那座鹤鸣山吗?
可她从未听过师父和她提过山上曾有这号能够呼风唤雨的人物。提起她师父,上次师兄说他闭关去了,不知多久能出来,师父闭关时待的后山她倒是从来没去过。
她与师父看似有师徒关系,但她儿时被父母领着拜山,师父虽同意留下她,却不同意收她为徒,说怕会折了他的寿。
明明平日里师父没有偏颇任何人,师兄们都能喊,可就她拜师这件事,师父不给丝毫让步,所以她也就敢在私下里跟着师兄喊师父。
但照现下的情况来看,她过两天得找时间回去一趟,问问山上其他师叔是否听说过门外这位女修士。
门外村民执拗不改口,紧接着再劝:“仙姑,您有所不知。现下天色不早,县城偏远,又有门禁,这会儿怕是进不了城了。”
“是啊是啊,不如您留下休息一晚,我们也好答谢您的救命恩情。”一旁的附和声连连,一口一个“仙姑”、“大恩人”地叫。
“真是造孽啊!”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引起了司槐的注意,扭头看向紧抱着自己的女人,见对方神色异常,似是有事隐瞒,她眼中也添了几分困惑。
被暴戾疾雨冲刷过的天色暗得比平日更早些,空气中那股铁锈般的土腥味迟迟挥之不去。
这家男主人回家进门前生怕幼女害怕,提前冲去身上的血迹,才张开双臂拥抱自己的妻女,满心满眼都是死里逃生的庆幸与后怕。
“还好你没事,否则我和小安母女俩该怎么会活!”女人悲怆闷哭不止,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显然是还未从不久前的危机中回神。
男人心有余悸,但强装镇定地轻拍着妻子的后背,安抚道:“这不是没事了吗?”
女人抽噎着点了点头,朝外头看了眼问:“那位仙姑呢,村里决定如何安置?”
“村长说由他负责答谢,又让人在村里收拾了间空屋给仙姑住。”男人既知村里来的仙人听不到他说话,还是没忍住将声音压到最低,神神叨叨地说,“据说是安排在了山脚那间屋子,说那地儿清净。”
女人面色有些难看,不忍心地说:“村长也真是的,仙姑白天刚帮了村子,这会儿便要利用人。”
“别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男人忙声捂住妻子的嘴,扭头见女儿正坐在角落,瞪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看着他们。
他避讳地拉住妻子往门口走了两步,才说:“村长也是不得已,万一仙姑明儿天一亮就走了呢,那些东西生前是咱们自己人,可现在人鬼殊途,再这么闹下去,我们哪儿会有安生日子好过?”
司槐坐在角落静观着一切,约莫是听明白了眼前两人的交谈内容。看来由于土匪常年作乱,村子里死伤无数,受害离世的村民冤魂强留在故地不愿离去,暂不明它们是否有害人之心,但从生人视角来看,已故之人就不该逗留在人间。
光从这一点来看,司槐说不上对错,但在三言两语间隐约窥见了这座村庄的扭捏怪异。
“孩她爹你老实说,仙姑的事你没有掺和吧,害人损阴德,要是害了仙人,那报应可就大了!”女人害怕得手直哆嗦。
男人面露难色地叹了口气,只说了句:“你也知道我祖上是做什么的,如果不配合,村长便要我去对付那些鬼魂。太爷的那些东西传到我这代已经什么都不剩了,我哪儿会这些,出去就是送死!”
他见妻子担忧,随即补充道:“你放心,此事我没掺和多少,只是搭了几句腔,顺势奉承了几句。那就是个没下过山的仙人,看样子单纯得很,我们好吃好喝地供着,可没亏待过她。”
“难怪你今日没将那帮土匪还的粮食带回。”
“村长与仙姑约定好了,明日一早村里正好有人要进城报官,届时为她引路。反正事情与我们无关了,今日早些休息吧!”
夫妻你一言我一语的,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家屋内,便抱着女娃娃吹灭了烛火休息了。
不知他们能否睡得着,白日被血腥场面吓到的女童呆傻似的毫无困意,司槐也跟着静听着窗外声响。
司槐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时间,有点担心这种流水账式直播,会不会流失太多观众,而且照这么耗下去,她恐怕还没查清楚真相,血滴就要干掉了。
回溯亡魂生前记忆就是有这点不好,她看不到直播间评论区啊!下回一定得想想解决办法,她可舍不得这泼天的富贵!
“咚、咚、咚。”
猝然响起的敲门声在深夜里尤为突兀,诡异声响频率有序,即使无人应答也在持续,看来门外的“人”很是执着。
一只温暖的大手默默捂住了女童的耳畔,司槐回头才发觉抱着她的女人并没有睡着,也是在回头的瞬间,她对上了趴在窗纸破洞上往里窥探的阴鸷黑瞳。
寻常人未必能看见,可司槐看得清清楚楚,这会儿窗户上趴着的正是一只试图钻进屋里的恶鬼,她毫不怀疑这只不速之客一旦闯入屋内,床榻上的一家三口会遭遇怎样的虐杀。
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了,她无法干涉也改变不了任何事,但越发好奇究竟后来发生了什么,让这个被双亲疼爱长大的稚童成了一只强行撮合冥婚的鬼喜娘。
倏忽间,一道反折着惨淡月色的寒光闪过,只听窗外紧接着响起女子清亮坚毅的高声:“害我找遍了整个村子,愣是没看见最后一只,原来在这儿啊!大晚上的不让人睡个安生觉,全都给我打包送鬼差去。”
恶鬼冤魂在此人手中近乎没有招架之力,哀呼着在一阵冷光中消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