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魂树长成的第三个春天，静心谷的药田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生机。还魂草与凝魂花缠绕着树干生长，紫绿相间的藤蔓爬上枝头，开出淡金色的花，花瓣飘落时，会化作萤火虫般的光点，在谷中飞舞。青禾坐在树下，教李念禾的孩子们辨认草药，她的鬓角已添了些白霜，眼神却依旧清亮，像含着露水的葡萄。
“奶奶，这淡金色的花叫什么呀？”最小的孩子仰着小脸，伸手去够飘落的花瓣，花瓣在他掌心化作颗温热的光点，轻轻跳动。
青禾笑着摸摸他的头：“叫‘牵魂花’，是你寒牙太爷爷变的，他怕我们想他，就化作花来看我们啦。”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头，围着还魂树追逐光点，笑声像溪水叮咚，惊起几只停在枝头的灵鸟。灵鸟是从修仙界飞来的，羽毛带着淡淡的灵光，总爱落在还魂树的最高处，仿佛在守护那盏永不熄灭的青灯。
这日午后，青禾正在药田除草，忽觉掌心的还魂草种子微微发烫——那是寒牙爆体时留下的种子，多年来一直被她贴身戴着。她抬头望向还魂树的顶端，青灯的光芒比往日更盛，灯芯的血珠里，隐约映出个熟悉的身影，正朝着树下走来。
“寒牙？”青禾的声音有些发颤，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光影中，一个穿素白道袍的身影缓缓走下树来，白发如霜，左眼的血瞳温润如昔，正是寒牙。他的脚步很轻，落在草地上悄无声息，周身萦绕着淡金色的光晕，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人。
“我回来了。”寒牙笑着说，声音里带着牵魂花的清香，“青灯聚够了万魂的愿力，把我从幽冥拉回来了。”
青禾扑进他怀里，眼泪瞬间决堤，捶打着他的胸口：“你这个骗子！说什么换种方式守护，怎么现在才回来？”
寒牙任由她捶打，紧紧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像春风：“路上耽搁了些日子，遇到了周鹏、慧能大师，还有那些献祭的乡亲，他们托我给你带句话——‘谷里的花，该浇了’。”
李念禾带着孩子们跑过来，看到寒牙时，愣了半晌，突然扑过去抱住他的腿：“太爷爷！你真的回来了！”孩子们也跟着喊“太爷爷”，围着他叽叽喳喳，像群快乐的小麻雀。
寒牙笑着摸摸每个孩子的头，掌心的温度让孩子们手里的牵魂花花瓣愈发明亮。他看向还魂树，青灯已融入树干，树身上浮现出无数模糊的面孔，是那些自愿献祭的魂灵，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安详的笑，仿佛在说“我们从未离开”。
“青禾，”寒牙牵着她的手走到树前，指尖拂过树干，“你看，这才是最好的守护——不是牺牲，是共存。他们以魂为灯，照亮了两界的路，也让我能循着光，回到你们身边。”
青禾点头，泪水落在牵魂花上，花瓣轻轻颤动，化作道淡金色的光带，连接着还魂树与药田。药田的艾草突然齐刷刷地朝着树的方向弯腰，像在行礼，又像在欢呼。
这日夜里，静心谷的人聚在还魂树下，青禾煮了桂花酒，李念禾端出刚蒸好的艾草糕，孩子们围着树唱歌，歌声里混着牵魂花的清香，飘向两界的夜空。寒牙坐在青禾身边，手里转着那串玉佩，玉佩的叮当声与树影的婆娑声交织，像首温柔的摇篮曲。
“你说，我们会不会再分开？”青禾靠在他肩上，声音里带着后怕。
寒牙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过来，踏实而温暖：“不会了。”他指着树顶的星空，那里的星星一半映着还魂树的光，一半带着青灯的暖，“这棵树，是两界的桥，是万魂的家，只要它还在，我就永远在这里，守着你，守着孩子们，守着这片谷。”
牵魂花的花瓣在夜风中簌簌飘落，落在每个人的肩头，像魂灵的亲吻。寒牙抬头望去，左眼的血瞳里映出两界的景象——凡界的静心谷炊烟袅袅，修仙界的青云宗剑光闪闪，而连接两界的，是无数魂灵化作的光，是还魂树的浓荫，是代代相传的守护与牵挂。
他终于明白，所谓归宿，不是某一个地方，而是有牵挂的人在的地方；所谓永恒，不是长生不死，而是被人记在心里，活在彼此的岁月里。
第二日清晨，寒牙和青禾一起去药田除草。还魂树的影子落在药田上，像块巨大的绿毯，牵魂花的光点在草叶间跳跃，与露珠相映，闪闪烁烁。寒牙的白发在晨光中泛着金光，左眼的血瞳温润如昔，掌心雷已化作柔和的灵光，轻轻拂过还魂草，草叶便舒展得更加挺拔。
青禾看着他的侧脸，突然笑了：“你看，我们终究还是活成了最平凡的样子。”
寒牙回头，握住她的手，掌心与她的掌心相贴，灵光与剑光交融，在药田上画出道美丽的弧线：“平凡，才是最难得的圆满。”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他们正在还魂树下追逐打闹，手里挥舞着牵魂花的花瓣，花瓣的光点落在他们身上，像披上了层金色的铠甲。寒牙和青禾相视一笑，继续低头除草，阳光穿过他们的指尖，落在肥沃的土地上，种下新的希望，也种下永恒的安宁。
两界的风穿过静心谷，带着修仙界的灵韵与凡界的烟火，吹过还魂树，吹过药田，吹过每个守护与被守护的人身边，轻声诉说着——这里，是家，是归宿，是无论经历多少风雨，都能循着光回来的地方。而那些为爱与守护付出的一切，终将化作春天的花，秋天的果，化作两界共守的岁月里，最温暖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