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野秘境。
池笺,风听竹,朔游,烜鹤,水鬼哥。
左侧的地面洇着一滩水渍,随着坡度一路向右蔓延至池笺眼前。
池笺露出疑惑的表情。
谁的尿不湿漏了?
烜鹤干咳了一声,抬手介绍:“这是华淙,他体内的折还还没有去除,需要我的炎火之力镇魂,不能离我太远。”
他又扯了扯身旁人腰间挂着的湿布袋:“师尊让我将一只半的折还也给他带上,一起镇着......但水气我搞不定,所以他只好就这么湿漉漉的。”
风听竹已经听说了这件事,凝神观察了下面部表情有些僵硬的湿发男修,稍加思索,抬手递出一片红色的锯齿边叶子:“这是用作伤寒药引芪暖子,虽无法抑制水气,但握在手中驱寒,身体可免受太大罪过。”
华淙用力动了动嘴角,双手接过:“多谢风师兄。”
可怜的娃,身体都湿僵了,一片叶子暖他一整天。
朔游面无表情地看完这一幕,往前踏了一步:“都准备好了吧?我开阵了。”
四人站定,他扭头看向一旁鬼鬼祟祟背对他们的第五人:“你在干什么?”
池笺似把什么东西收了起来,挥动大翅膀扑腾着跑回来:“没干什么,走吧!”
要从春野秘境的原野进入朔游真正出生并成长的地方,还需要以他之力打开另外一个传送阵。
池笺再睁开眼,眼前仍然还是一片苍茫的旷野。
“嗯?咋个意思?传送失败?”她好奇地四处张望。
“没失败,”朔游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这个地方严格来说,在秘境下层,景物与上层别无二致,只是没有生灵的踪迹。”
风听竹轻触了下手边飘摇的芦苇:“想必你自己已经全部探查过,现下需要我们找什么?”
朔游摇头:“我不知道。”
烜鹤抱着手臂跳到他面前,皱了皱眉:“小孩儿,你知道现在外面还有人等着抓你吧?你要是耍我们,小爷立刻就能给你丢出去。”
朔游倒是异常乖巧地垂了眸子,低声回道:“不瞒尊者,我是真的没有头绪。”
池笺都差点忘了,烜鹤看着是个年轻小伙,但论资历寿数,都能让朔游称上一声老前辈。
她十分有眼色地上前打圆场:“不急不急,秘境里时间的流速和外界不同,咱们好好查探一番也费不了多少工夫。”
顺带大翅膀搂了一下风听竹。
“师兄有没有什么想法?”
众人的目光汇聚过来。
风听竹温和的眉眼在看到羽翅挥过来时,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他温声开口道:“我有一个猜测。”
池笺几人立刻竖起耳朵。
“身在山中,当局者迷,也许我们要找的东西,实则早已布满这片天地。”
烜鹤眨巴眨巴眼睛:“......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其实就在我们周围?”
他有点惊悚地回头巡视了一圈。
寂静无声的万里旷野,只有风吹动芦苇沙沙的声音,四下里除了他们几人的动静,安静得令人心生恐惧。
池笺无语地给他后背来了一巴掌:“能不能别自己吓自己?”
人不会在顺畅呼吸的时候主动去找空气,如果本身他们已经处在异样之中,那自然是怎么找都只有“正常”。
风听竹转头看向朔游继续道:“诛邪归元七定六清阵,不是随便就能结成的,你初生灵智的位置在哪里?”
朔游掌心向上,显现出一个漂浮的灵阵,阵法飞速旋转,众人眼前的景色也开始飞速变换,顷刻间,未曾挪步就到达了另一处空地。
池笺:我靠原地瞬移!
“就在此处。”朔游收了手,有些不解,“这里有什么问题?”
“阵生灵,灵化妖,遂成阵妖,世所罕见。”风听竹打量四周,“这方界域能供养一个诛邪归元七定六清阵已是极限,你化形时所需的灵气足以把它耗干,但如今的情况,是它仍旧维持着运转,多年来为乘衍宗产出资源,也不曾被旁人发现端倪。
“据我推测,有两种可能。其一,这片小天地内,有某种可使灵气循环再生的宝物,法宝的强大足以催生你的灵智,但也造成了你的一部分记忆不全。
“其二,春野秘境的下层空间,本身就是一个庞大的阵法。你受大阵的灵气哺育,却同时被大阵的强悍压制,神识或力量有所残缺。”
池笺几人沉默了。
这次是真感觉有点害怕啊!
风听竹淡淡一笑,补充了一句:“只是猜测。”
“那验证猜测的方法就是......”朔游紧绷着脸有些犹豫。
“你初生灵智之地,便是诛邪归元七定六清阵的阵眼,而此阵所在的位置,便是猜测中法宝的安置之处,抑或是大阵的阵眼。”
烜鹤听明白了,幻化出鹤形飞上半空:“那我来试试!”
他周身光芒大盛,如火浪般的灵力带着耀眼红光铺天盖地涌了下来,势头凶猛至极。
池笺抬眼四处望去,目之所及皆被红色灵力裹挟,水波翻覆,芦苇飘摇,整个小世界仿佛被染色,耳边也没了风声。
她刚要抬首问烜鹤有无发现,却瞳孔猛地一缩,发现异变已生。
只见原本澄澈浩渺的天穹之上,云雾汹涌集结,凝结显现出一把巨剑,剑尖直指烜鹤。
“小心——!!”
池笺急急出声大喊。
身旁风听竹已经出手,他并指向空中画圈,一个圆形的防护阵出现在烜鹤身周。
同时另一手出剑,剑尖青色寒芒冲向上空,磅礴的剑意扩散开,将几人都笼罩在以他为圆心的淡青色护罩之内。
朝空中的烜鹤喊:“撤回灵力!”
烜鹤急转身躯。
目睹这一场景的朔游神情恍惚,似是感应到什么,忽然面色痛苦地闭上双眼:“来不及了!”
“你说什......”
池笺想去看他的情况,却发现了情况好像更糟糕的一个人、
“我靠华淙!”她猛地蹬腿想快速靠过去。
一直沉默不言的湿发男修此时周身四溢着喷椰壳碳粉般的黑雾,整个人似乎要被黑雾吞噬淹没。
他惊慌失措地瞪大眼睛,看见冲过来的池笺,下意识向她伸出手。
......
池笺再再次睁开眼,看着面前乱七八糟的场景。
密密麻麻的尸体,穿着士兵的服装,远处天色阴沉,城墙破败不堪,稀稀拉拉的旗帜沾着血迹,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满地乱插着。
这又给她干哪儿来了?
身后由远及近传来欢呼:“将军!我们赢了!将军!!”
池笺想扭头看,但却发现好像操纵不了自己的身体,大脑感知不到神经的样子。
受伤了?也没觉得疼啊。
直到视线缓慢转移,眼前出现一大批摇旗呐喊笑着冲过来的将士们。
她感觉到“自己”晃了晃,向前走了几步,紧跟着就被蜂拥而至的人群托举起来,欢呼着抛向天空,落回,再抛起,再落回。
池笺:......
谁能来告诉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她不是在春野秘境里吗?另外几个人呢?
还有别再抛了她真的要吐了!
***
这个身体的主人被称作将军,被一路簇拥着回了城,进了营帐。
“您先好好休息,我们去准备庆功宴!”
有穿着铠甲的下属兴高采烈地说,说完小跑出了帐。
周围这才没有那么喧闹了。
池笺小心翼翼开口:“喂?哈喽哈喽?有人能听到我说话吗?”
没有回应。
她看着“自己”一路宽衣解带,行至镜前,拆开了束起的长发。
镜中人是一张陌生的脸,巴掌小脸丹凤眼,英气的眉毛斜飞入鬓,墨发披散下来,隐约见侧颈一道狰狞疤痕蔓延入衣领。
她看见这人拿起湿布擦脸,最终擦出一双弯弯的柳叶眉,少了英气,多了秀丽。
没有多余的表情和声音,她只褪去衣衫,进入浴桶,温热的水汽蒸腾上来,池笺也跟着有些晕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