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芯“噼啪”爆了个火星,凌玥瑶借着昏黄的光在本子上划拉最后一笔。
墨迹未干,她又在底下画了道重重的横线——这些是今天刚和超市换的。
“玥瑶啊,睡吧。”外婆张氏端着搪瓷缸进来,缸里飘着半片晒干的橘子皮,“后半夜山风凉,别熬坏了身子。”外婆的声音沙哑。
凌玥瑶合上本子塞进枕头底下。
窗外的松涛声比往常响,她摸了摸腰间别着的镰刀。
可今晚的风里除了松脂味,还混着股潮腥,像暴雨前的泥土翻上来的气味。
后半夜的困意刚漫上来,凌玥瑶突然被一阵细碎的响动惊醒——
“外婆。”她去外婆房间,叫了人,喉咙发紧。
外婆立刻支起身子,耳朵贴向窗户。
院外的脚步声像猫爪挠墙,沙沙的,时断时续,偶尔有枯枝被踩断的脆响。
老人的手抓住凌玥瑶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莫不是……”
“喵——”
一声拖长的猫叫惊得两人同时缩了下,可那声音刚落,更清晰的“笃”声撞进耳朵。
一下,两下。
节奏不急不缓,像有人用指节叩门环,又像在试探门闩的松紧。
凌玥瑶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摸黑抓起门后挂着的铁铲——白天晒蘑菇时用来翻晒的,木柄上还沾着草屑。
“外婆,你去照看妙妙。”她压低声音,把外婆往炕边推,“别出声。”
老人哆哆嗦嗦抱起熟睡的小外孙女,里屋的门帘刚落下,敲门声又响了。
这次更近,像是贴着门框:“别怕,我是来跟你谈点事的。”
声音哑哑的,像含着块热炭,不是村里人的腔调。
凌玥瑶攥紧铁铲,指甲陷进掌心。
前山后山的猎户她都认得,这声音……
她后退半步,让门挡在自己和来人中间:“有事明天再说。”
外头沉默了足有半刻钟。
就在她以为人要走时,那声音突然放得更轻:“小心你屋后头的草垛。”
话音未落,院外的脚步声突然加快,踩得石子路簌簌响,很快没进了松林里。
凌玥瑶贴着门听了会儿,直到确定外头没动静,才抄起铁铲冲出院。
月光把草垛照得发白,她用铲子扒开表层的麦秆——底下赫然压着半截蓝布,边角还沾着新鲜的泥。
是王翠兰昨天穿的那件的确良衬衫。
“凌玥瑶!凌玥瑶!”
天刚擦亮,王翠兰的大嗓门就撞进院子。
她今天穿了件簇新的红格子衫,胸脯挺得老高,身后跟着刘三嫂和周婶,手里都拎着竹篮——说是来送山货,眼睛却往屋里直瞟。
“昨儿夜里听见你们家有动静?”王翠兰一脸好奇,“该不是……”
她拖长尾音,眼睛扫过凌玥瑶青黑的眼尾,“城里那个赵老师回心转意了?”
外婆从厨房冲出来,手里的锅铲还滴着水:“王翠兰你嘴巴放干净点!玥瑶早和那没良心的断了!”
老人的手直抖,锅铲差点砸在石桌上。
凌玥瑶却没接话。
她盯着王翠兰脚边——那双黑布鞋的鞋帮上沾着泥,和草垛底下蓝布上的泥色一模一样。
“三嫂,周婶。”她突然笑了,“你们篮子里的野山椒我全收,按镇里供销社的价。”
刘三嫂的手顿了顿。
周婶瞥了眼王翠兰,又看看凌玥瑶:“真按市价?”
“比市价多两分钱。”凌玥瑶从兜里摸出皱巴巴的票子,“现在就给钱。”
王翠兰的脸“唰”地白了。
她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嘴硬道:“谁稀罕那俩钱!我就是来问问……”
“三嫂,周婶。”凌玥瑶把钱塞到刘三嫂手里,“明儿我去镇里,要带山货的现在登记。”
日头升到房梁上时,凌玥瑶借故去后山挖草药。
她蹲在老槐树下,闭眼默念“超市”——熟悉的白光涌上来,再睁眼时,已经站在了亮堂堂的多维度超市里。
“玥瑶来啦?”唐宝宝从收银台后探出头,手里还攥着半块吃剩的月饼,“昨儿你兑换的蘑菇可畅销了,你的贡献值又涨了。”她指了指墙上的电子屏,“你看,满十点了,兑换功能解锁了。”
凌玥瑶摸出记着清单的小本子:“我要订十罐婴儿奶粉,两箱板蓝根,还有……”她顿了顿,“再要五包高产品种的玉米种子。”
“成!”唐宝宝在电脑上敲了几下,“三天后货就能到,包装我让人换成旧报纸裹的,保准看不出是其他维度的。”她压低声音,“昨儿我看新闻,你们这个维度要搞农村经济试点,你们村说不定能赶上好时候。”
凌玥瑶攥紧本子,没想到唐宝宝不仅可以兑换东西,还可以知道国家动向。
从超市出来时,山风卷着槐花香扑在脸上。
她望着远处冒炊烟的村子,突然想起昨夜那个神秘的声音——“小心草垛”,该不会是……
“妈妈!”
妙妙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孩子举着根狗尾巴草,跑得小脸红扑扑的:“外婆煮了红薯粥!”
凌玥瑶蹲下身接住她,鼻尖蹭着孩子软乎乎的脸。
院墙上的旧报纸被风掀开一角,“改革开放”,唐宝宝的话给了她启发。
夜里,凌玥瑶又听见了响动。
这次不是脚步声,是草叶被压弯的轻响,从院外的篱笆传来。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照见凌玥瑶腰间的镰刀,刀鞘上的旧布泛着温和的光。
凌玥瑶听见了更清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