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虞云襄第一次出远门,激动而又兴奋,他骑着白马在前面快速的奔驰着,当离清儿的马车太远时,便又折返回去催促,然后又快速往前奔驰,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而这次,他回过头去发现清儿的马车停在了路边,便折返回来。
“清儿,怎么不走了?”虞云襄催促道。
“爷爷说要等个人。”清儿掀开车帘,把虞清泓扶了出来。
“等谁呀?胖叔叔吗?他也要一起去吗?”虞云襄高兴的问道。
“等个物件。襄儿,老夫考考你地理地志。都知道临天有六国,但共有多少州?”虞清泓喝着茶,悠悠的考起了虞云襄。
“六国共三十州,王畿占六,林阳占五,寻炎占五,华泽占六,石奔占四,巨丰占四。”此刻的虞云襄耐不住前行的心,但又不得不陪着虞清泓等待他说的物件,只能无趣的打马围着马车转圈。
“嗯,不错。那临天共几江,源起何地,途径何处,去往哪里?”
“临天共四江,四江源起石奔国万山州的雪山之颠,流经林阳国境内的为三合江,三合江于寻炎国炎天州又分流成三江,分别是东流江,横穿王畿,去往东海。南通江,贯穿华泽国,去往南海。西怒江,纵贯寻炎国,去往西南海。”虞云襄不经思索便答了出来,这些东西在他脑海里早就烂熟,平时他闲暇之余,已经在脑海里游历过这些地方无数次了。
“不错。那老夫再考考你,咱们现在在哪里?此地归属哪州,此州有何物产,州官有谁名甚,可有世家禄爵?”
“此地名唤雨林村,属南滨州,盛产海鲜和珍珠。南滨太守李常,下有主簿方有权,太史李向,都尉辰臣,监察史莫成,南滨境内无世家,无禄爵……但是如果把山羊老头你算上的话,南滨倒是有个侯爵虞侯。”虞云襄开玩笑道。
“胡闹,虞家在王畿是有封地的。老夫再问你,南滨太守李常履历如何?”
“南滨太守李常,景观元年生人,年五十六,华海州人士。早年贩卖珍珠,颇有钱财。景观三十年,通过捐资换来了南滨州府掌故一职。景惠六年,升任南滨主簿。景惠一十三年,原太守病故,李常升任南滨太守。任职期间昏庸贪财,信奉无为而治,多年来无功无过,毫无建树。”
“很好,但是这些时常会变动的信息,你要时刻留心去更新。襄儿,老夫再问你,既然这个李常这么无能,为何能当上滨州太守,而且当了九年之久仍在其位呢?”虞清泓捋了捋胡子,期待的问道。
“这……容我想想……”虞云襄把关于华泽境内的所有信息,都快速的在脑子里筛查了一遍,才犹犹豫豫的回答道:“因为历代君王都是聪明能干的英主,尤其是先王景惠王,更是个勤政亲为,极具才干的明主,在他的治理下,临天各州安居乐业,夜不闭户,歌舞升平。而先哲有云:均衡之道,此消彼涨。所以王上英明,亲力亲为,则治下官吏无事可做,必然碌碌无为。”
虞清泓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对着虞云襄点了点头,他捋了捋胡子,心想毕竟襄儿还是个孩子,不能太过苛求。
“襄儿好厉害呀,小小年纪懂这么多东西。”打破沉默的是满眼羡慕和钦佩的清儿。
虞云襄突然被夸奖,竟有些害羞起来,正欲谦虚几句,就看到远处尘烟滚滚,一队人马向他们奔驰而来。
来人都是军人模样,后面的六人紫衫黑甲,黑盔无翎,应是护卫兵士,二人腰间挂刀,二人手持长戟,二人手持旗杆,所扬之旗是临天急讯旗。虞云襄在书上看到过,见急讯旗如见王令,各关通行,各州开门,百官让道,百姓回避,阻拦者杀。而为首的那人,紫衫银甲,银盔顶着紫翎,应该是个军官。只见他腰佩军刀,手持银枪,背上挎着紫金包袱,想必里面就是护送的东西了。
待来人近前,虞云襄惊喜的发现,领头者正是同村的陈天渔大哥哥,高兴得立刻招手打招呼。
陈天渔只是简单的对虞云襄点头示意,便翻身下马,并拿出紫金包袱双手呈上:“临天陈天渔,奉王命呈送急件,附景颐王口谕,请虞侯下车恭听。”
虞清泓缓缓下车,然后眼神示意了孩子们,爷孙仨人便跪在了陈天渔面前:“臣,虞清泓听宣王谕。”
“景颐王口谕:虞侯婉辞封公爵之事,令寡人日夜难寐,今朝堂方定,然虞家代代肱骨,如今却无一人在寡人侧旁辅佐,实在是痛心疾首。虞侯去意决绝,寡人便不强求,今派共识陈将军亲自送去虞侯所求之代天巡令,虞侯亲收。寡人祈虞侯安康。”陈天渔传达完王谕,便急忙上前扶起虞清泓,把紫金包袱交给对方后,立刻跪拜在地上,对虞清泓磕头道:“临天右将军,兼禁军中郎将陈天渔,拜见恩公虞侯。”
“好孩子,起来吧。”虞清泓叫起陈天渔说道:“为什么是右将军而不是左将军?大司马请封时是怎么说的?”
“渔儿不知,青衍公向景颐王请封时,请的便是右将军之职。大丞相蒙懿曾提议左将军,被王上驳回,仍依青衍公意封了渔儿右将军。虞侯,渔儿愚钝,这左右将军的区别,无非就是驻地一个在临天城西郊一个在东郊,品级俸禄并无不同,里面可有什么讲究吗?”
“渔儿,你既已知道老夫是虞侯,那你应该知道,老夫的虞侯府及封地在什么地方吧。”
“临天城东郊……啊,渔儿明白了,左将军驻守东郊,离虞侯府近,虞侯是想渔儿可以捎带着保护虞侯府。”陈天渔恍然大悟。
“非也,恰恰相反,老夫想让你离虞侯府近些,是想着朝堂水深,真要有什么事,虞侯府能及时护你周全。”虞清泓缓缓道。
“这……”陈天渔有些不解,自己堂堂从三品右将军,兼禁军中郎将,统领禁军,节制右军,手下八万兵马,而虞侯府撑死就几百家丁,究竟是谁保护谁呢?当下语塞,但想到虞侯毕竟爵位在身,朝堂之上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必要时也许真能保护自己,便没有再多想。
“天渔哥,你又升官了?”襄儿羡慕的抚摸着陈天渔的银甲问道。
“嗯,数月前,王子阔余党蛰伏两余年,秘密在王城囤积炸药,欲待景颐王出宫祭天路过时行凶,我收到线报,火速领禁军围剿,诛杀逆贼三十六人,查获炸药三千余石。大司马,也就是咱们的华泽君青衍公向王上请封,王上便封了我个从三品右将军,节制右军,仍兼任禁军中郎将,统领禁军。”陈天渔有些失落,这些情况他本来是想向虞侯汇报,想着能让虞侯刮目相看的,但似乎虞侯早就知道了,当下只好把这些话说给虞云襄了。
“华泽军果然如书上说的一样骁勇善战,训练有方。你才在华泽军待了几个月,便能去临天讨逆,如今又诛杀逆贼余党,件件都是大功啊。壮哉我华泽军!”虞云襄既羡慕又骄傲的说道。
“华泽军确实个个都是英雄,但我却只是运气好。当年王宫诛杀王子阔,我至今还是觉得稀里糊涂的。后来去了临天,一直心虚自己配不上这禁军中郎将之职。结果又运气极好的偶遇了一胖一瘦两个师父,胖师父是位武学高手,一管玉笛当剑使。瘦师父是个用兵高手,一把羽扇布疑阵。在他们的指导下,我一边习武一边读兵书,武力和用兵都有了提升,慢慢的才找回自信。”陈天渔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道。
随后又露出遗憾的表情,继续说道:“他们教了我两年的时间,却从不告诉我关于他们的事,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叫什么。突然某天,胖师父让我给他备头驴,瘦师父让我给他备艘船,叮嘱我要时刻牢记忠君报国,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胖师父骑驴南下往华泽来了,瘦师父乘船东渡往巨丰岛去了。”
“胖子?玉笛?骑驴?武学高手?是潘班叔叔么?”虞云襄惊喜的回头望向虞清泓。
“是的,瘦子是劝学阁毕童阁主,都是我们虞门的人。”没等虞清泓开口,清儿便得意的抢先答道,她刚才一直听得云里雾里,插不上话,此刻终于有她知道的事了,自然迫不及待的接话道。
“劝学阁?虞门?姑娘是何人,如何得知二位师父的身份?”陈天渔疑惑道,他惊讶于他自己苦苦调查许久都无果的两个师父的身份,竟这么随意的从面前这个丫头口中说了出来。
“啊……虞门就是虞侯府啊,劝学阁是给府内公子公主授课的学堂。我是虞侯赐姓名的丫鬟,名叫虞若清,自小跟着虞侯,所以知道的。”清儿虽然心直口快,但也细心的从陈天渔的反应看出他并不知道虞门的存在,于是便信口胡诌了起来,引来虞清泓和虞云襄一顿白眼。
“清儿,不许胡说,什么赐姓名,什么丫鬟的,竟是胡闹!”虞清泓呵斥了一番清儿,转头对陈天渔说道:“这是老夫的孙女,名唤虞若清,自小骄纵任性惯了,喜欢捉弄人,渔儿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你说的这两个师父,确实是老夫府里的人,胖的名叫潘班,是府内参事,瘦的名叫毕童,是府内学堂先生。他们居然都教过你,实在是缘分啊,这临天实在是太小了,哈哈哈,缘分啊。”虞清泓顺着清儿编的胡话继续说道。
而此刻的清儿,听了虞清泓的这番话,竟是感动得眼眶湿润,没想到爷爷真是把她当成亲孙女,此刻清儿恨不得要上前抱着老头大哭起来。
“原来是侯府清儿小姐,末将陈天渔多有冒犯,望恕罪。”陈天渔对着眼前的虞侯孙女作了作揖,又问起虞清泓道:“难道二位师父来指导渔儿,不是虞侯授意的吗?”
“没有的事,老夫早就待在雨林村不问世事了,当下虞侯府是吾儿管事,老夫才没那个闲工夫呢。遇见都是缘分,老夫会派人让他们二人给你去信的。”
“渔儿谢过虞侯!”陈天渔见状便没有再纠结,转头对虞云襄说:“象儿,你们此去游历列国,要照顾好虞侯和清儿公主,跟着虞侯多多学习。待到将来年纪再大点,便来王城找我,我带你建功立业。”
“天渔哥,山羊老头把我收为孙子了,赐名虞云襄,叫我襄儿就可以了。”虞云襄纠正道。
“虞…云襄?那我岂不是要尊你一声公子襄了?”陈天渔说罢便开玩笑着装模作样地对虞云襄作了一揖,心里也替虞云襄开心起来。
“好了,渔儿你军务繁忙还要来回奔波跑这一趟,老夫实在是感激啊,这枚玉佩你带着,回去后如果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便去虞侯府拿给吾儿虞书应看,他自会帮你。”虞清泓递过一枚玉佩。
陈天渔感激地接过玉佩,谢过虞清泓,又与众人拜别后,便上马带着小队离去。行至不远处,他紧紧拽着玉佩,回头依依不舍地看向爷孙三人,随即便蹬马往王城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