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门七子(1 / 1)

他们来到公国府后花园。

清儿再游此地,心情显得格外高兴,因为不久前,虞云襄便是在此处给她作了首令她无比感动的诗。

她走在虞云襄旁边,回想起那日发生的事情,心里默念着那首诗,不时的转头看向虞云襄,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漂亮的脸蛋突然唰一下救红了。

“清儿,你没事吧,我看你面色通红,是不是伤口又疼了?”虞云襄关心的问道。

未等清儿回答,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假山后边的亭子传来,继而是两个男人的交谈声。

此时国公府里所有人都在忙碌,虞云襄以为府内就只有自己和清儿这两个闲人,心下好奇,便循声而去。

亭子是桌凳上坐着两个男人,略微年长一些的那人,留着和虞清泓一样的山羊胡,头上高耸直立的峨冠说明他的身份不俗,绯色的长袍边缘用金丝绣着寻炎国的火焰图案,腰间配挂着一柄黑色的仪剑,墨玉制成的剑柄,挂着绯色流苏,素黑的剑鞘两端缂着金色的火焰图文。这身打扮不难猜出,此人一定是寻炎国的某位大人物。只见他谈笑风声,气场十足,不时捋着胡子,神情仪态竟与虞清泓有着许多相似之处。

而另一位年轻一些的人,衣着更是华丽且昂贵,内衫是由稀有的白色临天绸缎制成的,外袍则是昂贵的金色寻炎锦制成,上面用铜红色绣着祥云的图案。同样是寻炎锦制成的腰带上,镶嵌着数枚石奔白玉,腰带更是挂着一枚浑厚的石奔玉牌,玉牌雕工精美,末端系着金色流苏。而他的头顶上则是金色的束发冠,镂空精致,正面镶嵌着一枚硕大无比的华泽紫珍珠。冠上插着一根似是纯金打造的发簪。此人虽一身富贵打扮,却面容冷峻,两撇细长的八字胡更是把他不苟言笑的样子衬托出几分狡猾。

二人此刻正在讨论着国公府的后花园,见到虞云襄与清儿过来,便停下交谈打量起两个孩子来。

“想必这位气宇轩昂的少年郎,便是世侄虞云襄吧?”富商模样的那人捻了捻八字胡,微笑道。

“那身旁这位莫不就是清儿了?”山羊胡的那人有些惊讶的问道。

虞云襄有些惊讶二人竟认得自己,却见清儿边给二人行礼边说道:“侄女虞若清,见过鲁大人,见过吴老板。”

“害,什么大人老板的,叫伯父。”山羊胡的男人高兴地扶起清儿。

虞云襄听了清儿的话,也反应迅速,结合刚才对二人的观察,便猜出此二人一个是寻炎国卿大夫鲁进,一个是巨丰岛首富吴念霖。于是连忙作揖道:侄儿虞云襄,拜见大伯,拜见五伯。”

鲁进上前扶起,小声提醒道:“外人不知我二人与虞门的关系,万万不可用排序称呼。在外面我们与令尊虞书应为世交,均称世伯便是。”

虞云襄自知失语,不好意思的笑起来,随后好奇问道:“二位世伯是如何知道侄儿便是虞云襄的?”

“扇子,你腰带上别着的那把白玉扇子,便是花的老子的钱。”吴念霖得意道。

“那你二人又是如何识得我二人的?”鲁进反问道。

虞云襄看向清儿,却见清儿突然的紧张起来,小声的对虞云襄说道:“说是房梁上见过的不太好吧?”

虞云襄心领神会,清儿是影门的人这件事虞清泓不希望外人知道,于是便谎称是从二人衣着上猜出来的:“我常听潘班叔叔说起几位,又见鲁伯伯衣着华丽且配有仪剑,衣服上也尽是寻炎国的图纹,想必定是寻炎国的大人物。而吴伯伯周身更是稀有贵重之物,加上雍容富贵之相,当世能如此打扮的富豪,屈指可数。二位伯伯又在此相谈甚欢,定是旧识,我便大胆猜测了。”

“不愧是虞侯爱孙啊,真是聪慧过人。”鲁进捋了捋胡子赞道。

随后四人围坐在石桌前聊起天来。虞云襄才知道二人是受邀参加华泽君的即位仪式的。

虞云襄给二人讲起了最近发生的事,国公府世子之争,何年之死,以及虞清泓遇刺后回影门去了,听得二人面色凝重,眉头紧锁。

“究竟是何人欲加害虞侯呢?”吴念霖惊讶的问道。

吴念霖有一个领养的弟弟叫吴念礼,相差十八岁,兄弟俩一起在巨丰岛经营着赫赫有名的玉麟商行。

在外面是富可敌国的吴家二兄弟,虽称作“巨丰岛首富”,只是因为商行总部设在巨丰岛而已,但他们的产业早已覆盖整个临天,甚至北荒之地都有业务往来,实际资产早已称得上临天首富了。

而私下里,吴念霖是虞门参议内阁,吴念礼是聚汇阁主薄,虞门所有开支预算都是他们二人在背后支持的。但是吴念霖作为一个商人,平日里都是把精力放在如何为虞门赚更多的钱上,很少关心其他事情,如今听闻虞清泓遇刺,也是很惊讶。

“目前还不得而知,但是根据种种线索来看,似乎与影门有关系,所以爷爷便回影门调查去了。”虞云襄答道。

听到和影门有关,鲁进眉头一皱,眼神慌乱起来,随后便被强压下去了。但是这一细节却被细心的清儿捕捉到了,她隐约感觉鲁进定是知道些什么,但此刻事态皆未明朗,不好贸然询问探听。

正当几人都在沉默,为虞书年叹息,为虞清泓担忧时,花园内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三个气场非凡,衣着华丽的中年人边谈笑着边向亭子这儿走来。

中间那人身材健硕,脸型棱角分明,粗硬整齐的八字胡,目光犀利。一袭黑色长袍,外袍上绣着金色花纹,竟是虞侯府的扇形图纹。他此刻虽然面带微笑,但额间的川字纹却深得如同刀刻,给人一种威严不可亲近的感觉。

左边一人略微年长些,体型挺拔高瘦,慈眉善目,修长而黝黑的胡须随风飘动,双目有神,充满智慧。头上顶着白玉峨冠,暗紫色长袍,上面用金丝绣着临天龙纹,腰间配有精美的紫金仪剑,风度翩翩,仪表非凡。

右边那人体型略显肥胖,脸上时刻保持着憨厚的笑容,双眼眯成两道弯弯的弧线,嘴边挂着一圈短而密的胡子,显然是精心修理成型的。他一身墨绿长袍,上面有白丝绣着的麋鹿图纹。大腹便便,颇有贵相。

鲁进与吴念霖见到来人,便起身迎接,双双跪拜道:“外臣寻炎卿大夫鲁进(草民吴念霖),拜见临天大丞相蒙懿大人,拜见虞小侯爷,拜见林阳安定侯。”

“这里没有外人,大哥和五哥不用多礼。”中间那人上前扶起二人,好奇打量起虞云襄和清儿二人,看到虞云襄的扇子后,便明白了他的身份,便佯装生气道:“襄儿,清儿,见到为父为何不跪?没大没小的,还不快给几位伯父请安。”

虞云襄刚开始觉得这人声音很耳熟,再听他这么一说,恍然大悟,原来这人便是虞清泓的儿子虞书应,当年自己躲在草堂窗外听到的便是他的声音。随后与清儿一同跪下行礼道:“襄儿(清儿)拜见父亲大人,见过各位世伯。”

虞书应示意二人起来,说道:“在外叫世伯,在虞门里,这位是大伯,这位是三伯,这位是五伯,这位是六伯,记住了吗?”

虞书应一一给虞云襄介绍众人,他已经受虞清泓叮嘱,把虞云襄和虞若清记在自己籍下,当自己的亲生儿子与女儿对待,不可让外人知晓真实情况。这几位哥哥离开虞门都已经二十余年,自然是不知道实情的,虽不知道自己的老父亲究竟要干什么,但是父命难违,只好照办了,但是他对这凭空多出的一儿一女并不认识,还好见到了扇子才确定身份,否则就穿帮了。

“这两个孩子,从小便跟在爷爷身边,跟我这个父亲倒也显得生分起来了。”虞书应打着圆场,招呼众人坐下。

随后,简单寒暄几句后,虞云襄又把最近的事情复述了一边。众人均是听得惊讶,无不感叹起虞书年,也纷纷为虞清泓的遇刺担忧着。他们的反应不同,神情各异,对此事各怀心思,这一切都被清儿尽收眼底。

“明日我等去给书年上个香吧。”蒙懿惋惜道,众人纷纷附和。

“依贤侄所述,书年生前向虞门回报的信件以及他发给宗主的直渡,均被人暗中扣下了,老七,这事你可知道?”陆淼质问起虞书应来。

“无稽之谈!他早有反心,欲切断虞门对华泽的掌控,故而对虞门瞒报诸多事情,各位哥哥岂能只听四哥的一面之辞?”虞书应微微发怒道。

“那刺杀宗主的刺客,与影门有关,这事你可有线索?”陆淼继续问道。

“我哪知道!这种刺客组织行事风格大同小异,既然我们能培养影门,其他人培养个什么影派影宗影队也不是不行的。怕不是刺客刻意模仿影门,好使得虞门内部相互猜忌,正中了他们的下怀。”虞书应不耐烦的说道。

“老七此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各位兄弟且先不要急着相互猜忌,应一同调查出个结果再做定论。”鲁进捋了捋胡子说道。

“老七,其他的我也不懂,也不想管,我今天只要你一句话,贤侄所述的这些事情,都与你无关,对吗?”吴念霖向虞书应问道。

“与我无关!各位好大哥,我现在是虞小侯爷,又是虞门少宗主。二十余年前,自父亲回雨林村起,虞门大小事宜都是我在打理,全部的势力与资源都尽在我手,我虽不是还不是正式的宗主,但是还有区别吗?我有必要谋害父亲吗?”虞书应一脸无辜的说道。

“我自幼便得宗主恩待,如今更是在他扶持下受封林阳安定侯,手握重权,兵马尽掌,然而却常常苦于虞门子嗣外派后不得回门的规矩,无法向他老人家尽心报恩。今日我把话放在这里,如果查到欲加害宗主的幕后主使,无论他是谁,我定倾尽林阳之力弄死他。”陆淼收起憨厚的笑容,猛的拍案而起,冲着众人说道。

“老六,你这个急性子的坏毛病,这么多年也不见长进,此刻我们兄弟几人莫要先自己内讧起来了。”蒙懿陪笑着摁下陆淼劝解道。

“怎么的?都怪到我头上了?要么拿出真凭实据来,要么就闭嘴,区区林阳安定侯,我们虞门还怕你不成?”虞书应也是个暴脾气,听到陆淼一直针对自己,也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

“老七,少说两句!”蒙懿呵斥道。

“老七,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虞门不就是靠着我们兄弟几人在各国挑起大梁,才能有如今之势吗?你虞门既然不怕手握兵权的林阳安定侯,那想必我这个手里无兵可用的寻炎卿大夫更是不在你眼里了吧?”鲁进听了虞书应的气话,感觉有被冒犯,也是气不打一出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六哥他摆明了怀疑针对我。”虞书应自知自己失言,解释道。

“够了!你们一个个都位高权重,如今都养出了天大的脾气了,动不动就放狠话威胁这个灭了那个的,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吧?父亲还没死呢,你们便如此,待他百年,你们还不打起来?都各自少说两句!”蒙懿气愤的说道。

众人听到蒙懿的话,都纷纷沉默了下来。蒙懿虽是老三,却一直是众兄弟中最有才干的人,也是最受虞清泓器重的人。加上他临天大丞相的官职,所以蒙懿说话一直颇具分量。众兄弟见平时温和的蒙懿发怒,也都各自收敛了起来。

“我们兄弟各为其主二十余年,如今若不是代表各国君主,受邀参加这即位仪式,平时里相聚谈何容易,怎的一见面就吵吵起来了,宗主若知道了,该有多失望。”吴念霖见众兄弟都安静下来,便打圆场道。

“是啊,如果二哥也在,明日一同祭奠之时,咱们兄弟七人就齐了。如今难得相聚,却是如此争吵不休,实在是没有必要。”蒙懿感慨道。

“二哥在石奔国当大将军,没被邀请吗?”吴念霖好奇的问道,他一个商人,并不懂这里边的规矩。

“老二是武官,不会被邀请的。”鲁进也感叹道。

“各位哥哥,我以此命发誓,这些发生的种种事,都与我无关,甚至根本不知情。待仪式结束,我回去一定好好调查此事,自证清白。”虞书应想起兄弟之间的情谊,嘴上也是软了下来,向众人承诺道。

“如有需要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陆淼见虞书应如此立誓,也就不再纠结,顺着台阶就下来了。

随后众人收拾情绪,开始闲聊起来,二十余年聚少离多,大家都有太多话要说了。

虞云襄看着面前这些伯父和“父亲”,一个个位高权重,掌握着这临天苍生的生死,不禁又想起之前吐血晕厥的事,冒出阵阵冷汗。

他此刻突然希望面前这几人愈吵愈烈,最好反目成仇,大动干戈。虽然这会使临天陷入无法预估的战争与苦难中,但是如果结果是能大大的削去他们的势力,那付出的代价仍是值得的。

虞云襄此刻终于是理解了虞书年为何连命都不要,也要分化掉青衍公的势力了,权利过剩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事,位高权重之人,站得太高,看得太广,是看不到脚下的苍生的。既然看不到,便不会怜悯,既然无怜悯,那便随意践踏了。

兄弟几人聊了许久,眼见到了午饭时间,便纷纷起身请辞,相约仪式过后再小聚,便散去,只剩下虞书应与蒙懿二人,还有两个孩子。

“三哥,这两个孩子的户籍是你经手操办的,实情你应该清楚吧?”虞书应打量着两个孩子,对蒙懿说道。

“是,我知道。”蒙懿慈祥的看着虞云襄。

“你说父亲这是何意呢?”虞书应问道。

“也许年纪大了,需要人陪吧。”蒙懿不假思索道。

“二十几年前,父亲把虞门交给我打理,自己回到雨林村。想我每日勤勤恳恳,只顾着虞门的事,却耽误了虞家的繁衍,至今无后,真是不孝啊。你说父亲是不是在替虞门找了个接班人呢?”虞书应感慨道。

“父亲行事向来高深莫测,我也不知道。”蒙懿摇头道。

“孩子,你跟爷爷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可曾读书习武?”虞书应对虞云襄问道。

虞云襄正欲如实作答,却看到虞书应身后的蒙懿轻轻摇头,伸出手掌轻轻往下压,意在让他适当隐瞒。

虞云襄有些疑惑,但回想起虞清泓之前那条有关自己的密令有传给蒙懿,又想起自己成丁宴上虞清泓让潘班暗中调查虞书应,心里更愿意信任蒙懿。

于是他便隐瞒掉实情,对虞书应说自己只是看过点书,能识字写字,也学了一点拳脚功夫,但是中看不中用。

“爷爷送你这把扇子时,跟你说了什么?”虞书应疑惑的皱起眉头,问道。

“这是爷爷送我的生日礼物,他说我身为虞侯府公子,该是有把自己的扇子了,还说虞侯府的家徽便是这玉扇的图纹。”虞云襄答道。

“嗯……那若清呢?爷爷都教了你什么?”虞书应若有所思的转头又向清儿问道。

“回禀父亲大人,清儿本是伺候爷爷的丫鬟,爷爷只是教清儿识了些字。”清儿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听到虞云襄对虞书应有所隐瞒,便随着隐瞒了自己的情况。

“罢了,既然如今你二人与我父子相称了,那便把戏演好,休要外人看出端倪。”虞书应见两个孩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便不再细问,叮嘱一番后就起身离开了。

“襄儿,清儿,你们听好,如今虞门内部出了问题,狂风骤雨将至,除了爷爷,你们谁都不要相信,包括我也别信,切记!切记!”蒙懿小声叮嘱两个孩子后,便快步追上虞书应一同离开了后花园。

虞云襄与清儿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便悻悻回客院了。

申时,各国代表和宾客齐聚国公府大堂,庆贺华泽新君青洋公即位。场面隆重而热闹。

席间,虞门的几兄弟分坐各处,仿佛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见面也尽是客套,而虞云襄和清儿坐在虞书应两侧,尽心扮演着好儿子与好女儿的角色,不停应付着上前给虞书应敬酒的宾客们,一派父慈子孝的其乐融融景象。

不得不承认,虞门上下尽都是好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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