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结缘46(1 / 1)

用完晚膳,谢轻尘和慕蘅一个抚琴一个练剑,一成不变地进行着每日必修课。自五岁那年入天心阁以来,慕蘅就寸步不离地跟在谢轻尘身边。两人名为主仆,实则是朋友、兄弟。有一次,谢轻云玩笑着说,慕蘅太坏了,分走了大哥对我的爱。慕蘅想还嘴,又怕出言无状乱了主仆秩序,只得忍了。谢轻尘见状道,你怕他作甚?这里是天心阁,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人管你。慕蘅立马道,三公子说这话可就太没良心了!想分走大公子对你的爱,除非太阳东落,河水倒流,公鸡下蛋,男人生崽。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斗得不可开交,谢轻尘也不劝阻,由着他俩打闹,自己乐得看热闹。有人说,谢轻尘与慕蘅,一个净植如莲,一个坚韧如松,莲开在何处,松就在何处为其遮风挡雨。又说,慕蘅是谢轻尘的腿,离开慕蘅,谢轻尘便是个活死人。只有慕蘅才清楚,不是谢轻尘离不开他,而是他离不开谢轻尘。他的生命与尊严,快乐与自由,都是谢轻尘给的。谢轻尘才是那株努力舒枝展叶,默默守护的树。

练完剑,慕蘅研墨,谢轻尘作画,两人几乎不说话。没过多久,那画作便有了雏形。只见在辽阔的天幕下,空旷的大地上,万物沐浴着阳光,正慢慢生长。又过了些时候,一幅生气勃勃的春耕图便跃然纸上。谢轻尘放下笔,轻揉眉心:“今晚有点心浮气躁,画得粗糙了些。”

“粗糙吗?”慕蘅左右看画上那牵牛的胖娃娃,“这孩子就跟活的一样。哪里粗糙了?”

谢轻尘叹道:“贫穷人家能吃口饱饭就是上天赐福了,哪里还养得出这么白胖的孩子?”

慕蘅又看了一阵,乐道:“等二公子得了天下,家家户户都会有一个这样的胖娃娃,我也会有。”

谢轻尘点头:“打江山不易,治理江山更难。但愿轻晗得偿所愿,实现他的雄心壮志。”

慕蘅信心满满地道:“二公子雄才大略,又有一大批人才为他出谋划策,绝对没问题!”

“今日的人才或许就是他朝的拦路虎,能力越大越难驯服……”谢轻尘打住话口,自嘲地笑了笑,“江山还没到手,我倒操心起以后的事了。”

“你是说莫公子?”

“怎么可能是他?他这样的人,哪会对别人三叩九拜,俯首称臣。就算他愿意,轻云也不会同意。”谢轻尘轻舒一口气,笑道:“这会特别想下棋,你陪我?”

“不!”慕蘅拒绝的干脆利索。“你下棋,我擦剑。”

知他还在恼前几天输得太惨,谢轻尘打趣了两句就自己跟自己对弈。慕蘅靠墙而坐,一丝不苟地擦剑。

烟花炸裂的声音不绝于耳,宴会已到了最热闹也即将结束的时候。慕蘅锁好门,将所有的喧嚣都锁在了外面。就在这时,几道手持利刃,杀气腾腾的黑影从天而降,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后,还未照面就已朝他刺去,惊得笼子里的鸟胡乱扑棱。慕蘅也不问话,拔剑迎敌。

翠竹摇晃,摇出了满园风声。待风停叶落,慕蘅面前又多了八个蒙面人。他们留下一半人参战,其余的四人提着剑,直奔书房。

糟了!公子有危险!慕蘅一着急手上便用了十分功力。哪知这些人跟以往的不同,人人都是个顶个的高手,缠得他腾不出手来。他暗悔听了莫待的话撤走了天心阁的暗卫,边接招边倒退着朝书房靠近,盘算着如何以最快的速度脱身。

书房里,谢轻尘夹着一枚黑子,对着刺向胸口的剑扯出一丝轻蔑又无奈的笑容:“就这么想我死?我废人一个,你主子也容不下。到底,他在怕什么?”

“既是废人,活着浪费粮食,还不如死了干净。”

“可是我还不能死。”谢轻尘落子,死棋盘活。“能不能让我再苟且几日?”

对方看透了他拖延时间的想法,剑刺出的速度越发快了:“你今晚必须死!”

“是么?谁说的?”忽然现身的莫待握着一把竹叶挡在谢轻尘身前,笑得像刚偷了两只肥母鸡的老狐狸,“他死了,我还得花钱祭奠,我不乐意。”竹叶离手,剑被弹开,那人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上了黄泉路。

谢轻尘和慕蘅早就听说莫待的功夫深不可测,倒不多吃惊,但那群夜袭者却着着实实被惊住了。他们奉命除掉这对主仆,原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事,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高手,将他们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竹叶上有毛毛虫,讨厌得很。”莫待厌恶地甩着手,“他们想抢你的钱?”

谢轻尘苦笑:“他们想要我的命。要不然,我把命卖给你?就以琴曲为酬。”

莫待思忖片刻,不是很情愿地点了点头:“行吧。从今往后,你的命我负责。”他将尸体踢到院中,一晃身来到慕蘅面前,笑道:“我心肠好,买一赠一,你也归我了。照顾你家公子去,这里不需要你。”

慕蘅立刻退到谢轻尘身边,然后将他抱到竹林下的躺椅上,看那四人如何脱身。

莫待扔过去一个小药瓶:“把这个洒在尸体的伤口上,少量即可。”他就近掐了几片花叶,左右翻看,确定没虫了才放心。“我只问一次,谁先给出正确答案我就饶谁不死。你们受何人指使前来行刺?”

“少他娘废话!鹿死谁手还是未知之数!”说话的人虽也心虚,却不愿输了气势,“有本事将我等杀干净了!”

“回答错误。”洒了药的尸体滋滋冒着黑烟,莫待看着颇为有趣,“这玩意是我从一对夫妻身上顺来的,没想到还挺好用,这么快就化得渣都不剩了。你们有福,等不了多久也会变成灰尘,自由地飞舞在这人世间。你们不谢谢我吗?”他说着笑着,双手轻扬,几名夜袭者转眼就只剩一名又瘦又矮的还能喘气。

谢轻尘的心中涌起一股寒意:这些人在他眼里,还不如一条毛毛虫可怕!

“有话好说!”矮个子倒退几步,显然是害怕了,“我们是颜公公的人。”

“莫公子!莫公子在吗?”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喊话声响起。慕蘅刚把门栓移开,清欢就冲了进来。还未与莫待照面,他的话已豆子般往外蹦:“莫公子,不好了……我家公子被关进天牢了!”

“为何?”谢轻尘一听就急了,“天牢是关死囚的地方。好好的他犯了何事?”

“公子喝多了,误入胡冰清的寝殿,言行无状,还杀了她的几个侍卫和侍女!”

“喝多了?你说你家公子?”莫待乐了,“什么琼浆玉液能让他醉成这样?”

清欢忍不住腹诽:公子都进大牢了你还笑得这么开心,亏得公子对你那么好!他不敢把这话说出来,依旧恭恭敬敬地道:“颜公公带来的百日醉。”

谢轻尘道:“百日醉虽然烈,但以轻云的酒量也不至于醉得做出糊涂事来,想必这酒里加了极厉害的迷药。”

“不得不承认,这招釜底抽薪用得漂亮。不仅可以折断二公子的左膀右臂,还连消带打地杀了整个魔界的士气。够狠,够毒,够准!”莫待盯着矮个子,眼里弥漫着杀意:“这件事是谁的主意?”

“是颜公公。谢轻云戏弄过一个叫赛貂蝉的女人,扫了颜公公的脸面,他发誓要报复。”

“就因为那么点芝麻小事,他就使出如此阴损缺德的招数,倒很适合他的身份。”莫待满脸厌恶之色,“总想着赶尽杀绝,当真令人讨厌!”

清欢道:“现在怎么办?莫公子,快点想办法救我家公子!”

“他一时半会又死不了,你瞎嚷嚷什么?”莫待不耐烦地道,“天牢的看守武功如何?”

“都很不错。二公子怕有人对我家公子下黑手,特意挑选了一批精兵围守天牢。没有他的腰牌,不许任何人靠近。”

“多此一举。告诉你家二公子,把人都撤走,一个不留。”

这下清欢也急了:“为什么啊?如果没人看护,万一……”

“万一?万一什么?哪有那么多万一?叫你传话你就传话,废话这么多干什么!跑腿的事都做不好,是想我把你腿打断还是把你嘴缝上?”莫待阴沉着脸道,“等会跟我走。”说完瞅了矮个子一眼,冷冷地问,“你还有话要说?”

“我可以走了么?你刚才说了,谁说真话你就饶过谁。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是说过。可你也说了,那是刚才。现在,我变卦了,不想放你走了。”莫待挥掌拍在矮个子的脑门上,也不看他是死是活,一拂袖向门外走去。“清欢,通知二公子封城,今晚一只苍蝇也别放出城去。慕蘅,护好你家公子。在我回来前,谁也不许进出这个院子。”他带着一身冷绝的杀气消失在摇曳的竹林里,清欢紧随其后,朝停云居疾驰而去。

慕蘅看看已气绝身亡的矮个子,好半天才敢将憋着的那口气出顺了,很不解地问:“莫公子怎么突然生这么大的气?”

“因为那些人想置轻云于死地。违背伦常,杀害无辜已是死罪,而调戏公主更是诛九族的罪。倘若轻晗出面保轻云,就会落得偏袒亲属的恶名,也就给了萧尧找茬的口实。若按律法秉公办理,轻晗转眼就会失去兄弟。轻云跟我说过,莫公子最恨别人伤害他身边的人。犯了忌讳,就必须付出代价,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谢轻尘捶着腿,第一次感激自己重疾缠身:如果不是来给我看病,他就不会来魔界,那今夜这个局怕是就不能破了!天可怜见,天不亡我魔界!

“我能为三公子做点什么?总不能就这么眼巴巴地干等着吧!”

“没听见莫公子刚才的话?这个时候,一点小疏忽都可能造成致命的大错误。你我没有掌控全局的本事,听从安排就是最明智的做法。”

慕蘅不甚放心地道:“就凭他一个人?应付得过来么?”

“如果他都应付不来,恐怕我们就再也见不到轻云了。”

“公子与他并非知交,为何你这般信任他?”

“与其说我信任他,倒不如说我信任轻云。用轻云的话说,此人侠肝义胆,智计无双,担得起世间所有的赞誉,也值得世间全部的美好。你跟轻云相处多年,可曾听他这样赞美过谁?我相信他,所以也相信他信任的人。”

慕蘅摇头又点头,心里的紧张与担忧总算少了些。

风穿过竹林,响起细雪洒落的沙沙声。天心阁的上空,月明如水。这如水的月光倾洒在大地上,照得山川河流含情,照得飞禽走兽善感,照得人的心思也跟着它东来西往,阴晴圆缺。

胡冰清就着这月光,泡在温热的玫瑰花水里胡乱想着心事。她刚刚从停云居回来,为着谢轻云闯宫的事和谢轻晗狠狠吵了一架。入魔界来的头一遭,谢轻晗痛斥了她。他说,洞房花烛夜后,你说你心有所属,嫁给我实属无奈。从那以后,我对你以礼相待,不曾有半分为难。虽然你我各有立场,也不过是一夜夫妻,可你终归是我的妻子,是轻云的嫂子!你这样算计他不觉得羞耻么?生而为人,连最起码的人伦道德都丧失了,还配为人么?她想替自己辩解,可是,说什么呢?说原本她极力反对颜槐玉这样做,奈何不敢违逆萧尧的旨意?说她之所以想杀谢轻尘,是恨他看不起自己,竟连一曲琴也不愿为她弹奏?说她虽然不喜欢他,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把魔界当成家,并不愿魔界遭灾遇难?还是说不管遭受了何种逼迫,她始终信守着当初的承诺,未曾向萧尧提供任何有价值的情报?罪已犯下,再说什么都是多余。于是,她索性将一切揽下:是,我就是故意算计他,我就是要他的命!你能拿我怎么样?你有证据证明那些事是我做的么?没有吧?可是我有。颜公公和闻讯赶来的文武官员可都看见了,他不但撕破了我的衣服,还杀了我的人。对公主图谋不轨,他死定了!谢轻晗盯了她半天,眼里只有心痛而没有恨:你就这么恨我?你就这么希望我家破人亡?谢家到底哪里薄待了你,你要赶尽杀绝?他红了眼眶,流下泪来。那是她第一次看见谢轻晗流泪,她的心突然就疼了起来。那一瞬,她慌了也乱了,忙慌慌地离了停云居……她想着叹着,心不在焉地撩起水擦拭身体。

背后伸过来一双手,轻柔地替她梳洗按摩:“夫人,舒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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