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深宫惊变危机四伏
夜色如墨，宫墙高耸。
阿砚蹲在皇城西侧的槐树上，指尖轻抚着粗糙的树皮。她眯起眼睛，数着城墙上的守卫。每隔十步一盏风灯，每半刻钟一队巡逻，守卫交接时有十五次呼吸的空隙。
“比乱葬岗麻烦多了。“她低声道。
赵珩蹲在她身旁的树枝上，闻言轻笑：“怕了？“
“怕你拖我后腿。“阿砚头也不回，语气平淡，嘴角却微微上扬。
赵珩从怀中掏出一张绢布，借着月光展开。那是他凭着幼时记忆绘制的皇宫简图。“敬事房在司礼监后面，从西华门进去最近。但西华门守卫最严，我们得走水路。“
阿砚皱眉：“水路？“
“御河。“赵珩指向图纸上一条蜿蜒的细线，“从金水河潜进去，能直达司礼监后墙。“
阿砚盯着图纸看了片刻，突然伸手按住赵珩的手腕：“等等。“她的指尖冰凉，声音却紧绷如弦，“你确定账册在敬事房？李嵩会不会又骗我们？“
赵珩感觉手腕处传来细微的颤动，这才发现阿砚并非全然冷静。他轻轻翻转手掌，握住她的手指：“不确定。但这是唯一的线索。“
阿砚迅速抽回手，像是被烫到一般。她别过脸去：“走吧，趁着乌云遮月。“
两人悄无声息地滑下树干。赵珩在前引路，阿砚紧随其后，她的脚步比猫还轻，连落叶都不曾惊动。穿过三条小巷，金水河黑沉沉的河水已在眼前。
赵珩刚要解衣，阿砚突然按住他的肩膀：“有人。“
河对岸，两个黑影正沿着堤岸缓缓移动。月光短暂地穿透云层，照亮了那两人腰间的绣春刀。
“锦衣卫的暗哨。“赵珩压低声音，“看来李嵩早有防备。“
阿砚眯起眼睛：“我解决左边那个。“
“不，我们绕道。“赵珩拉住她，“惊动他们只会引来更多人。“
阿砚挣开他的手：“来不及了。你看——“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又一队锦衣卫举着火把向河边靠近。赵珩心头一紧——他们被包围了。
“下水。“阿砚当机立断，一把扯住赵珩的衣襟，拖着他无声地滑入河中。
冰凉的河水瞬间浸透衣衫。赵珩屏住呼吸，感觉阿砚的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腕，牵引着他向河底潜去。黑暗中，他只能看见阿砚发间那支玉簪泛着微弱的荧光。
水下的世界寂静而诡异。
阿砚像一尾灵活的鱼，带着赵珩穿过水草丛生的河床。赵珩的肺部开始灼烧，眼前泛起黑点。就在他即将撑不住时，阿砚拽着他向上浮去。
“哗啦——“
两人在一条石砌水道中冒出头来。赵珩大口喘息，发现这里已是宫墙内侧。水道两侧点着长明灯，昏黄的光线映照着湿漉漉的墙壁。
“这是...“赵珩环顾四周。
“御膳房的排水道。“阿砚抹去脸上的水珠，“通向司礼监。“
赵珩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阿砚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猜的。“
她没有说实话。赵珩能感觉到，但此刻不是追问的时候。两人顺着水道向前摸索，水渐渐变浅，最终只没到脚踝。
前方出现一道铁栅栏。阿砚抽出铁剑，剑尖精准地插入锁孔，轻轻一挑，锁扣应声而开。
“你这本事...“赵珩低声道，“真该去当飞贼。“
阿砚白了他一眼：“跟紧。“
穿过排水道，两人来到一处堆满杂物的院落。月光从云层间漏下，照亮了前方一座黑沉沉的建筑——司礼监。
赵珩刚要迈步，阿砚突然拽住他：“不对劲。“
“怎么？“
“太安静了。“阿砚的眉头紧锁，“司礼监夜里也该有人值守。“
仿佛印证她的话，黑暗中突然亮起数十支火把。刺眼的光线中，一个尖细的声音笑道：“赵公子，杂家等候多时了。“
赵珩眯起眼睛，看见一个身着蟒袍的老太监站在台阶上，身后是两排持刀的锦衣卫。
“刘掌印。“赵珩认出了对方——敬事房掌印太监刘安。
刘安笑眯眯地拱手：“赵公子夜访皇宫，可是为了先父留下的账册？“
阿砚的手已按在剑柄上。赵珩悄悄捏了捏她的手腕，示意稍安勿躁。
“刘公公既然知道，何必设伏？“赵珩朗声道，“家父生前常说您深明大义，想必不会为难晚辈。“
刘安的笑脸突然阴沉下来：“赵大人确实待杂家不薄。可惜...“他叹了口气，“杂家也是身不由己啊。“
话音未落，锦衣卫已举刀冲来。阿砚铁剑出鞘，寒光闪过，最前面的三人手腕同时中剑，钢刀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走！“阿砚推了赵珩一把，“去找账册！“
赵珩犹豫了一瞬，但阿砚已冲入敌阵。她的剑法如行云流水，每一招都精准地击中敌人非要害却又疼痛难忍的部位。锦衣卫们虽然人多势众，却一时近不了身。
“敬事房在东厢房！“阿砚高喊，同时一个后翻避开两把同时劈来的绣春刀，“我断后！“
赵珩咬牙转身，向司礼监东侧奔去。身后传来兵器相交的铮鸣和阿砚的轻叱。他强迫自己不去回头——找到账册才是最重要的。
东厢房的门虚掩着。
赵珩闪身而入，迅速扫视这个不大的房间。靠墙是一排书架，正中摆着张红木案几，上面堆满了文书。角落里有个上了锁的紫檀木柜。
他直奔木柜，从发髻中取下一根细如牛毛的铁丝——这是阿砚教他的小技巧。锁很快被撬开，柜子里整齐码放着几十本册子。
赵珩快速翻检，终于在底层找到一本封皮普通的蓝皮账册。翻开第一页，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正是父亲笔迹记录的盐税账目，每一笔贪污都清清楚楚，后面还附有经手人的签名画押。
“找到了！“他低声自语，将账册塞入怀中。
突然，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赵珩迅速躲到门后，听见刘安尖细的嗓音：“快搜！别让赵家小子跑了！“
门被猛地推开，两个锦衣卫冲了进来。赵珩屏住呼吸，等他们走到房间中央时，突然从背后出手，一记手刀劈在一人后颈，同时抬腿踹向另一人膝窝。
两人闷哼倒地。赵珩趁机冲出房门，却见院中情形让他血液凝固——
阿砚被十余名锦衣卫团团围住，她的左臂有一道血痕，铁剑却依然稳如磐石。更可怕的是，刘安身旁站着一个身着飞鱼服的高大男子，手中长剑直指阿砚咽喉。
“李嵩！“赵珩失声喊道。
李嵩冷笑：“赵公子，你的小护卫身手不错，可惜...“他剑尖一抖，阿砚被迫后退半步，“她遇上的是我。“
阿砚的眼中闪过一丝赵珩从未见过的情绪——恐惧。但她的声音依然冷静：“赵珩，走！“
李嵩的剑突然化作一道银光，直刺阿砚心口。阿砚勉强格挡，却被震得连退三步。赵珩看出李嵩的剑法比在乱葬岗时更加狠辣，每一招都直取要害。
“惊鸿十三式！“李嵩突然收剑，面露惊色，“你是云家的人？“
阿砚的脸色瞬间惨白。赵珩不明所以，但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关键。他毫不犹豫地冲上前，从背后偷袭一名锦衣卫，夺过对方的绣春刀。
“阿砚！“
听到呼喊，阿砚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她与赵珩背靠背站定，铁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云家二十年前就该死绝了。“李嵩的声音充满恶意，“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阿砚的呼吸变得急促，赵珩能感觉到她的背部在轻微颤抖。他低声道：“别听他胡说，我们杀出去。“
李嵩一挥手，更多的锦衣卫从四面八方涌来。赵珩与阿砚背靠背迎敌，但寡不敌众，渐渐被逼到墙角。
“把账册交出来，我可以留你们全尸。“李嵩狞笑道。
赵珩握紧绣春刀，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再上前一步，我就烧了账册！“
众人一愣。刘安尖叫道：“不可！“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阿砚突然从腰间摸出三枚铁蒺藜，扬手掷向最近的灯笼。火焰“轰“地爆开，火星四溅，锦衣卫们慌忙躲避。
“走！“阿砚抓住赵珩的手腕，两人趁乱冲向院墙。
李嵩的怒喝声从身后传来：“放箭！“
箭矢破空之声骤起。阿砚推着赵珩翻上墙头，自己却慢了半步。赵珩回头时，看见一支羽箭深深扎入阿砚的后肩。
“阿砚！“
她闷哼一声，却咬牙跃上墙头：“跳！“
两人从三丈高的宫墙跃下，落入护城河中。冰冷的河水再次包围了他们，赵珩紧紧抓住阿砚的手，感觉她的指尖渐渐失去温度。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
赵珩拖着昏迷的阿砚爬上岸，躲进一处废弃的民宅。阿砚的伤口不断渗血，脸色苍白如纸。赵珩小心翼翼地折断箭杆，却不敢贸然拔出箭头。
“云家...云门...“他轻声重复着李嵩的话，隐约想起父亲曾提过的一个剑术世家，二十年前因卷入谋反案被满门抄斩。
阿砚在昏迷中皱起眉头，嘴唇微微颤动。赵珩俯身倾听，只听见几个破碎的音节：“师父...白老怪...报仇...“
他轻轻拂开阿砚额前湿漉漉的碎发，发现她的眼角有泪痕。这个在刀光剑影中从不退缩的姑娘，此刻看起来如此脆弱。
赵珩从怀中掏出账册，借着微弱的晨光快速翻阅。随着阅读深入，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账册不仅记录了盐税贪污，还涉及一桩更可怕的秘密：先帝驾崩当晚，李嵩曾秘密运送一批药材入宫，而当时负责记录的正是赵珩的父亲。
“原来如此...“赵珩恍然大悟。父亲临死前反复叮嘱他保管好账册，不仅是为了揭露贪腐，更因为这里面藏着先帝之死的真相。
屋外传来犬吠声和杂乱的脚步声。赵珩迅速藏好账册，将阿砚背起。她比想象中轻得多，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羽毛。
“坚持住，“他低声说，“我带你回家。“
阿砚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肩上，发间的玉簪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赵珩突然想起清风镇那个卖簪子的老婆婆说的话：“云纹簪保平安。“
云纹...云家...
谜团渐渐清晰，但危险也愈发迫近。赵珩背着阿砚，穿过晨雾弥漫的小巷，向城南的安全屋走去。他不知道阿砚身上还藏着多少秘密，但有一点他很确定——无论前路多么艰险，他都不会再让她一个人独行！